();

  帅帐的废墟之内,烈焰翻滚,将半边夜空都映照成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色。

  刺鼻的焦臭与浓郁的血腥味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只无形的巨手,死死地扼住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咽喉。

  雨化田惊魂未定地从地上爬起,他那张总是充满了阴柔与骄傲的俊美脸庞之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真正的、无法掩饰的恐惧。他看着那个静立于火光之中的神秘人,急声辩解道:“大人!这是一个圈套!是林渊那贼子设下的离间之计!”

  然而,那个通体笼罩在宽大斗篷之下的神秘人,却恍若未闻。

  他只是静静地立于火光之中,缓缓地弯下腰,捡起了那枚被林渊掷于地上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铁令牌。

  令牌的一面,是西厂那狰狞的龙纹图腾。

  而另一面,竟是用瓦剌金文,刻着一个栩栩如生的狼头。

  “离间计?”神秘人缓缓地转过身,他那隐藏于兜帽之下的目光,冰冷得如同万载玄冰,死死地凝视着雨化田,“那本使倒想问问雨大督主,林渊那贼子最后喊的那句话,又作何解释?”

  “阿古拉的仇,左贤王必报!雨化田!你竟敢背叛我们!”

  这番话,如同一柄最沉重的巨锤,狠狠地砸在了雨化田的心头,将他那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碾碎!

  “我……”雨化田的呼吸猛地一滞,他看着那枚无法辩驳的令牌,又想起了林渊那充满了无尽怨毒的临别咆哮,他那颗总是能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心,在这一刻竟是彻底地乱了!

  “来人。”神秘人的声音,不带丝毫的感情,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在!”

  数十名身披重甲,气息比西厂缇骑更加森然也更加冷酷的黑甲亲兵,如同一群沉默的杀戮机器,从那翻滚的烈焰与烟尘之中,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

  “西厂督主雨化田,通敌叛国,证据确凿。”神秘人将那枚黑铁令牌,高高举起,那沙哑的声音如同九幽之下的死神宣判,“奉宰相大人之命,将其……就地拿下!”

  “谁敢!”

  雨化田身后,数名忠心耿耿的西厂亲信,想也不想便猛地拔出了腰间的绣春刀,将他们的督主死死地护在了身后!

  “一群不知死活的**,”神秘人冷笑一声,那隐藏于兜帽之下的眸子里,爆发出滔天杀机,“也敢在本使面前,螳臂当车?”

  “给我,杀!”

  “锵!”

  一声令下!

  那数十名黑甲亲兵,再无半分的犹豫!

  他们如同一群被彻底释放了枷锁的饿狼,挥舞着手中的重剑,朝着那几名西厂亲信,疯狂地扑杀而去!

  刀光,血影!

  一场,本不该发生的惨烈内讧,就在这混乱的中军大帐之前,轰然引爆!

  西厂缇骑的身法虽然诡异步伐虽然迅捷,但在这些专门为了正面战场而生的重甲杀戮机器面前,却显得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不过短短十数个呼吸之间!

  “噗!噗!噗!”

  伴随着数声利刃入肉的闷响,那几名忠心护主的西厂亲信,便被数柄重剑,干净利落地洞穿了胸膛!

  鲜血,染红了那身他们引以为傲的飞鱼服。

  雨化田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血腥一幕,他那张总是充满了阴柔与骄傲的俊美脸庞之上,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被一种名为“绝望”的情绪,彻底占据!

  “拿下。”

  神秘人缓缓地收回了那枚,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令牌,那冰冷的声音之中,没有丝毫的波澜。

  两名黑甲亲兵上前,一左一右,如同拎小鸡一般,架住了那早已心神崩溃,身受重伤的西厂督主。

  “传我将令,”神秘人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混乱的大营,“自即刻起,南下讨逆大军,由我全权接管!”

  “所有西厂番役,就地收押,胆敢反抗者……”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格杀勿论!”

  ……

  数十里之外,一处隐蔽的山坳之中。

  林渊静立于一块巨石之上,遥遥地注视着那片,火光冲天,喊杀声与惨叫声交织在一起的南朝大营。

  他的身后,秦一与残月,如两道与黑夜彻底融为一体的鬼魅,悄无声息。

  “大人。”

  秦一缓缓上前一步,他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真正的敬畏。

  “成了。”

  林渊点了点头,他那张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严嵩生性多疑,雨化田又太过骄傲。这根刺,一旦扎了下去,便再也拔不出来了。”他缓缓转身,那双深邃的眸子,平静地扫过秦一与残月,“他们自相残杀,指挥系统必然陷入瘫痪。这,为我们争取到了最宝贵的……三天时间。”

  “传令下去,”他的声音,恢复了那份掌控一切的平静,“全军转向,返回瓦剌大营。”

  “是。”

  然而,就在三人即将动身,消失于那无尽的黑暗之中的瞬间。

  那名,从始至终都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远方战场的残月,却是突然抬起了她那只,握着短刃的右手。

  “等等。”

  她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真正的凝重。

  林渊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顺着残月那,凝重的视线,投向了南朝大营的另一侧。

  只见,在那片混乱的火光与烟尘之中,一道极其不起眼的、身穿普通传令兵服饰的身影,竟是悄无声息地脱离了大部队!

  他没有向南逃窜,更没有向西厂的溃兵靠拢。

  他只是独自一人,策马狂奔,如同一支离弦的箭,朝着与瓦剌王庭截然不同的……

  北地更深处的未知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