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村口,陷入了一种死神降临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疯子般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那个负手持刀、身形挺拔的少年。

  用整个“四海通”在青阳县的基业,来换一张虚无缥缈的图纸?

  这不是谈判,这不是交易。

  这是宣战!

  是羞辱!

  是用最狂妄的姿态,将“四海通”钱庄的脸面,狠狠地踩在脚下,再碾上几脚!

  “你……你……你找死!!”

  短暂的死寂之后,钱贵那张因愤怒而极度扭曲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那如同夜枭般的嗓子里,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尖利咆哮!

  他再也维持不住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干瘦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

  他纵横北地数十年,靠着心狠手辣和阴谋算计,不知灭了多少人家,吞了多少产业,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钱贵用他那枯瘦的手指,癫狂地指着林渊,“把这个村子给我踏平!把所有人都给我剁成肉酱!男的喂狗!女的……女的卖到最低等的窑子里去!”

  “杀!”

  他身后那近两百名亡命之徒,早已被那柄神兵和那滔天的悬赏激得眼珠子通红。

  此刻得了号令,便再无顾忌,如同开了闸的野兽,发出一阵震天的喊杀声,挥舞着手中的刀枪,朝着小河村那看似单薄的村口,发起了潮水般的冲锋!

  霎时间,杀气冲天,尘土飞扬!

  两百人的冲锋,形成了一股足以摧垮任何小规模防御的恐怖气势!

  南坡上,秦昭南手中的折扇“啪”的一声合上,他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笑意的桃花眼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凝重的神情:“疯子,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他这是要凭一村之力,硬撼四海通这头地头蛇?”

  东面,血狼的瞳孔猛地一缩,他下意识地握紧了马缰,沉声喝道:“全军戒备!”

  他身后的百名黑甲锐士,齐刷刷地将手中的骑枪放平,一股冰冷的铁血煞气,冲天而起。

  他们没有动,只是冷冷地注视着战场,如同审视着一群蝼蚁厮杀的死神。

  面对那山呼海啸般涌来的敌人,小河村这边,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站在阵前的林渊,脸上却没有丝毫惧色。

  “一什!举盾!”

  他冰冷的声音,穿透了震天的喊杀声。

  “喝!”

  站在最前排的十名黑甲精锐,齐声怒吼,他们没有持矛,而是从身后解下了一面半人高的、用硬木包着铁皮的方形大盾,重重地顿在地上!

  十面大盾,瞬间连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钢铁壁垒!

  “二什、三什!长矛!”

  “杀!”

  后两排的二十名队员,将手中的钢头长矛,从盾牌的缝隙中,猛地向前刺出!

  二十杆长矛,组成了最致命的钢铁丛林!

  就在他们刚刚布好阵势的瞬间,那股汹涌的人潮,便狠狠地撞了上来!

  “铛!铛!铛!”

  最前排的匪寇,手中的刀剑疯狂地劈砍在盾墙之上,溅起一串串耀眼的火花,却根本无法撼动那坚固的壁垒分毫!

  他们发出的攻击,如同拍在礁石上的浪花,除了发出几声嘶吼,便再无作用。

  不等他们变招,死亡,便已降临。

  “刺!”

  林渊的命令,简洁而冷酷。

  “噗!噗!噗!噗!”

  二十杆淬炼了最烈火焰的钢矛,带着护村队员们所有的愤怒与决然,从盾墙的缝隙中,闪电般地刺出,又闪电般地收回!

  动作整齐划一,冷酷得像一台精密的杀人机器!

  冲在最前排的二十多名匪寇,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胸前便瞬间绽放出了一朵朵妖艳的血花!

  他们的身体,被巨大的力量贯穿,脸上的表情,凝固在了最后一刻的狰狞与不敢置信之中。

  一轮齐刺,前排尽没!

  然而,匪寇的人数实在太多了!

  后面的人,踩着同伴的尸体,如同疯了一般,继续向上冲击!

  他们用身体,用性命,疯狂地消耗着护村队的体力和盾墙的耐久度。

  “顶住!”

  李铁牛双目赤红,用他那魁梧的身体,死死地抵住盾牌,手臂上的青筋坟起如虬龙!

  盾墙,在潮水般的冲击下,开始发出“嘎吱”的呻吟声,隐隐有了后退的迹象。

  钱贵的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狞笑:“给我压上去!用人命堆!也要把他们给老夫堆死!我看他们这三十个人,能撑多久!”

  山坡上,秦昭南微微摇头:“终究是……寡不敌众。这少年,还是太冲动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小河村的防线即将被这无穷无尽的人海战术所淹没之时,站在阵型后方的林渊,缓缓地,举起了他的右手。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如同在看一群死人的笑容。

  “好戏,才刚刚开始。”

  他猛地挥手,下达了一个让所有观战者都匪夷所思的命令。

  “点火!”

  “放——!”

  随着他一声令下,他身后那座一直用黑布覆盖着的、巨大无比的神秘器械,被猛地掀开了遮羞布!

  一座高达数丈、由无数粗壮原木和复杂杠杆组成的、造型狰狞的庞然大物,轰然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之中!

  它的名字,叫“霹雳车”!

  也叫,配重式投石机!

  在机器的顶端,一条粗大的投臂之上,一个用藤条编织的巨大网兜里,赫然装着一块磨盘大小、重逾百斤的巨石!

  一名护村队员,早已等候在旁,他手持火把,点燃了巨石上早已浇满的火油,随即手起斧落,狠狠地砍断了固定投臂的绳索!

  “咯吱——!!”

  一声仿佛来自地狱深渊的、巨木不堪重负的呻吟声响起!

  那装满了上千斤沙袋和石块的巨大配重箱,轰然下坠!

  与之相连的、长达数丈的投射巨臂,被一股无与伦比的恐怖力量,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地向上甩起!

  “呼——!!”

  那块燃烧着熊熊烈火的百斤巨石,如同被巨人投掷出的陨石,带着撕裂空气的凄厉呼啸,在天空中划过一道死亡的抛物线,朝着那正疯狂冲锋的、人群最密集的中段,轰然砸落!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放慢了。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头,呆呆地看着那颗从天而降的“火流星”。

  钱贵的狞笑,凝固在了脸上。

  秦昭南的折扇,停在了半空。

  血狼的瞳孔,收缩成了针尖。

  下一秒,火流星,落地。

  “轰!!”

  一声前所未有、仿佛要将大地都撕裂的恐怖巨响!

  巨石落地之处,地面剧烈地一震!

  碎石与泥土,夹杂着残肢断臂和内脏,被巨大的冲击力,轰得漫天飞溅!

  一个直径超过三丈的恐怖“真空地带”,瞬间出现在了匪寇冲锋的阵型中央!

  那个范围内的十几名匪寇,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被碾成了肉泥!

  周围的几十人,则被狂暴的冲击波和四散的碎石,掀翻在地,非死即伤!

  整个战场,瞬间陷入了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所有匪寇的冲锋,都戛然而止。

  他们呆呆地看着那个由鲜血和碎肉构成的恐怖大坑,又看了看远处那座如同魔神般矗立的狰狞器械,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

  这是什么妖法?

  这是……

  天罚吗?

  恐惧,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疯狂蔓延!

  就在这死寂之中,了望塔上,林渊那冰冷、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死神的最终宣判。

  “第二发,准备。”

  “目标,敌军后阵,那顶轿子。”

  “放!”

  当林渊那冰冷、不带一丝感情的命令,从了望塔上清晰地传下时,整个战场都为之凝固了一瞬。

  钱贵的脸上,那残忍的狞笑瞬间僵住,转为了极致的、无法置信的惊骇!

  他身边的护卫们,也如同见了鬼一般,发一声喊,手忙脚乱地抬起那顶华丽的软轿,就想往后方逃窜。

  然而,霹雳车的装填速度,远超他们的想象。

  在一名工坊匠人的指挥下,几名护村队员飞快地转动绞盘,利用杠杆原理,将那沉重的配重箱再次缓缓升起,投射臂随之落下。

  另一组人,则已经合力将第二块同样浇满火油的百斤巨石,安放进了投射网兜之中。

  “瞄准……校正……完毕!”

  “放!”

  随着林渊的右手再次挥落,那斩断绳索的巨斧,也再一次,应声而下!

  “咯吱——!!”

  那令人牙酸的巨木呻吟声,如同催命的魔音,再次响彻山谷!

  第二颗燃烧的“陨石”,带着比第一颗更加精准、更加冷酷的死亡呼啸,冲天而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致命的抛物线,精准地锁定了那顶正在仓皇逃窜的华丽软轿!

  “不——!!”

  轿中的钱贵,看着那颗在视野中急速放大的、燃烧的巨石,发出了他人生中最后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

  下一秒,死亡,降临。

  “轰隆!!”

  一声比刚才更加沉闷、更加恐怖的巨响!

  那顶由上好檀木打造、用金丝银线点缀的华丽软轿,连同里面那个在青阳县作威作福了数十年的“钱见愁”,以及抬着他的四名彪形大汉,在巨石的轰击之下,连一瞬间都没能抵挡!

  他们就像被巨人一脚踩扁的蚂蚁,连同骨骼、血肉、木料、丝绸,瞬间被碾压、撕裂、气化!

  化作了一团冲天而起的、混合着血雾与木屑的尘埃!

  当尘埃散尽,原地只留下一个比刚才更加巨大、更加狰狞的深坑。

  坑中,血肉模糊,再也找不出一块完整的人形。

  全场,死寂。

  如果说第一块巨石,带给匪寇们的是恐惧。

  那么这第二块精准无比、将他们的最高首领连人带轿轰成齑粉的巨石,带给他们的,便是彻底的、无法逆转的……

  绝望!

  首领死了!

  以一种近乎神罚的方式,在他们眼前,被轰得尸骨无存!

  他们所有的战意,所有的凶悍,所有的贪婪,都在这无可匹敌的、来自天空的绝对力量面前,被碾得粉碎!

  “妖……妖怪!是妖怪啊!”

  “魔鬼!他们是魔鬼!”

  不知是谁第一个崩溃,扔掉了手中的兵器,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转身便向后方逃去。

  这就像一个信号,瞬间引爆了雪崩。

  “跑啊!快跑啊!”

  近两百名匪寇,瞬间土崩瓦解!

  他们扔掉刀枪,哭爹喊娘,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他们互相推搡,互相践踏,只为了能离那个能召唤“天罚”的恐怖村庄,再远一些!

  溃败!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毫无悬念的溃败!

  东面,镇北军的阵列中。

  血狼和他身后的百名锐士,一个个如遭雷击,呆呆地看着那座如同远古魔神般矗立的狰狞器械,喉结上下滚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作为身经百战的精锐,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东西意味着什么。

  “霹雳车……这……这真的是失传已久的配重式霹雳车……”

  一个副将的声音都在颤抖,“将军……此物,足以……足以威胁到县城的城防了!”

  血狼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死死地盯着了望塔上那个负手而立的少年身影,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终于明白,林渊的底气,来自哪里!

  他所图谋的,根本就不是一个小小的村庄自保!

  他这是在铸造,能够与天下群雄,争锋逐鹿的利爪与獠牙!

  北面山坡之上。

  “啪嗒。”

  秦昭南手中的那柄白玉折扇,第一次,失手掉落在了地上。

  他那张总是挂着温润笑意的俊美脸庞,此刻一片煞白,眼中,满是无法掩饰的震撼与……

  恐惧!

  “公子……”

  身后的影子护卫,声音也第一次出现了波动。

  “我……我错了。”

  秦昭南喃喃自语,他弯腰捡起折扇,却怎么也无法让自己的手停止颤抖,“他不是螳螂……他……他是要把蛇和黄雀,都一起吞下去的……真龙!”

  他第一次,对自己那个“坐收渔利”的计划,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面对这种足以改写战争规则的绝对力量,任何阴谋诡计,都显得是那么的苍白和可笑。

  就在所有人都被这惊天逆转所震慑之时,了望塔上,林渊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死神的低语。

  “全军,出击!”

  “降者,不杀!”

  “杀!”

  李铁牛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用盾牌狠狠一砸地面,发出一声怒吼,率领着十名黑甲队员,如同下山的猛虎,第一个冲出了村口!

  剩下的二十名长矛手,紧随其后,他们保持着紧密的阵型,如同一堵移动的钢铁之墙,朝着那些已经彻底丧失斗志、只顾逃命的匪寇,发起了追击!

  这是一场追逐,更是一场屠杀。

  匪寇们毫无组织,背对着敌人,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抵抗。

  而护村队,则以小组为单位,配合默契,长矛突刺,精准地收割着一个又一个生命。

  林渊没有参与追击。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了望塔上,看着自己的军队,将敌人驱赶得如猪狗一般。

  他的目光,缓缓地,越过了混乱的战场,分别投向了东面的血狼,和北面的秦昭南。

  那目光,平静,淡然,却又带着一种无言的、居高临下的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