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出去,姿真才有了些许波动。

  “……你知道,我不是想出去,我是想回去。”

  只要离开这里。

  离开了宗衍的掌控。

  千山万水,姿真哪里都可以去,也再不会被宗衍禁锢在这里。

  可宗衍又怎么回答应,他的笑意微僵,耐心一点点流逝,“姿真,这段时间我对你不好吗?你要清楚,对不起我的人是你,你才应该赎罪,你打算一走了之,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我是对不住你,稀里糊涂跟你当了三年夫妻。”

  姿真冷笑。

  冷艳面孔上堆积着讽刺,“可你不是也不愿意跟我当夫妻吗?我们之间一个是头脑不清醒的骗子,一个是薄情寡义既要又要的贪心鬼,谁也没比谁好到哪里去。”

  “知道我贪心,就别妄想离开。”

  姿真又陷入沉默。

  她忽然觉得跟面前这人交流起来是如此艰难,每句话都要生拉硬拽从嗓子中说出口,每个字眼都透着压制不住的血腥味。

  “你又不爱我,为什么一定要留下我互相折磨。”

  这对宗衍是个陌生的字眼。

  他没被人爱过。

  又怎么懂得怎么去爱别人,他的爱里是占有是强迫,在疼痛是破碎,这些东西杂糅起来的,怎么会是爱。

  “我一直都是如此。”

  宗衍背过身走出两步又停下,“想了想还是有必要告诉你一声,那天在屿山那伙人是周夫人派来的,你可能不知道周夫人是谁,她是宗彻……”

  “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狠毒卑鄙。”

  宗衍哼笑。

  所有人。

  包括宗老,都认为时至今日,宗彻重伤,所有证据矛头指向周夫人是他一手策划,他本以为,姿真会不一样的。—

  藏了几天的药没吃。

  深夜姿真攥着手掌,皱眉忍着痛,用力将自己的唇内的肉咬破,鲜血漫出唇齿时,她慢步走出病房,惊动值班医生去拿药。

  趁着人走了。

  姿真才向另一位不太熟悉的护士求助,“我能给宗先生打个电话吗?”

  宗衍交代了不准她用电话。

  可既然是打给他的,那便没什么不可以。

  恢复记忆后,姿真将过往发生的所有细枝末节都清晰刻画在了脑子里,包括所有人的电话。

  她打通了顾婉禾的电话,身旁护士还在。

  不等那边人开口。

  姿真抢先道:“我在医院,身体突然不舒服,你能不能过来一趟?”

  她向来对宗衍很冷淡。

  这次倒是出奇的热情。

  在电话里听到姿真的声音,顾婉禾瞬间便明白过来,“医院,你在哪个医院?”

  她突然坐起来,睡意瞬间消散。

  “你忘记了吗?”姿真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拐着弯道:“倒也不是很严重,你派过来的小青护士很周到。”

  这么说。

  顾婉禾才会明白姿真所在的是宗衍名下的私立医院。

  只有宗衍的自己的医院,才能随意调动护士。

  “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到。”

  挂断电话。

  姿真口腔中的血基本被止住,等护士拿药回来要给她检查,姿真摇头拒绝,默默回了病房中。

  她不想将一辈子都耗在这里。

  哪怕要跟宗衍拼个你死我活,也一定要走出这里。

  姑姑死了,还是被她害死的,她要赎罪,也是向姑姑赎罪。

  因为身体虚弱,在病房中等着等着便昏睡了过去,醒来已经是天亮。

  耳边有刀子划过的声音,沉闷的。

  空气里酸酸甜甜的水果气味。

  姿真侧脸看向床边,是她最不想看到的人,她下意识又转动方向,看向了窗外。

  “姿真,你还真是无药可救。”

  竟然用那么笨的办法求救,还是向顾婉禾求救。

  顾婉禾只有宗老撑腰,要是没了宗老,她就什么都不是。

  “婉禾呢?”

  宗衍突然放下刀子,他将顾婉禾的事情告诉姿真,便是要让她知道,顾婉禾还在,她就别想轻举妄动。

  没想到她竟然敢打电话给顾婉禾求救。

  “已经不在港城了。”

  只要宗衍动动手指,支走一个顾婉禾,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姿真面朝窗户,嘴角是欣慰的笑,顾婉禾不在了就好,她就能够放手一搏了,“我想见姐姐。”

  “痴心妄想。”

  “我想通了,反正没人能救我出去,只要让我见蓝菲一面,我什么都听你的。”

  摸不透这是真心的还是缓兵之计。

  姿真忽然坐起来,一脸天真诱笑,“反正你有钱有势,霍巡早在几年前就不要我了,我总是念着他也没用,跟在你身边起码能过好日子,不瞒你说,当初跟他在一起,也是为了钱而已。”

  这话一半真一半假。

  起初是为了钱。

  可后来爱上了也是真的。

  “姿真,我劝你最好别将我当成**戏耍。”

  “我怎么敢?”

  其实眼下这样是最好的。

  姿真妥协,宗衍不用担心她随时会离开,可看着她那张被虚伪笑意充盈的脸,他半点也高兴不起来了。

  “好,你等消息吧。”

  叫蓝菲来一趟是轻而易举的。

  梁家受制于宗衍,蓝菲又是梁太的干女儿,宗衍不用联系蓝菲,只要一通电话给梁太,蓝菲就算有万般个不情愿也要来。

  蓝菲被护士带进去。

  宗衍在外,隔着一面墙,等待着。

  里面谈话的音量逐渐提高。

  是蓝菲的怒吼声,“你现在忏悔有什么用,我们一家子都被你的任性给毁了,你现在能做的就是安分守己,别再惹是生非。”

  她站了起来,激动不已。

  “梁姿真,我不想再被你拖累了,我已经被你拖累了十几年,现在我好不容易稳定下来,有了爱自己的未婚夫,你别再阴魂不散缠着我了好吗?”

  姿真的眼泪往外涌动,泪从下巴滴落,打湿了被角,她垂着脸擦掉泪,笑着扬唇。

  “姐我知道。”

  她不会再拖累蓝菲了。

  更不会再拖累任何人。

  将藏在枕头下的存折拿出来,那里面是姿真所有的积蓄,过去几年她不算省吃俭用,可只要是有的,都在里面了。

  “等以后你回去了,帮我给姑姑买一束花。”姿真将存折塞到蓝菲手里,“剩下的钱,一半给你,一半帮我还给婉禾。”

  “谁要你的东西?”

  蓝菲将存折扔到她脸上,“我现在是梁太的干女儿,谁还稀罕你这点臭钱,之前你嫁给宗衍,我向你讨一点钱救妈你舍不得给,现在算什么,鳄鱼的眼泪?”

  她指着姿真,冷心决绝,“我不想再看见你,你也永远不再是我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