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坐在冰凉地板上不知过了多久。

  墙上钟表的秒针在一点点转动,每跳动一下,就对应一下蓝菲迟钝的心跳声。

  过了太久。

  天色黑下来。

  包里的手机作响。

  响声将她惊得心下一顿,她慌忙接起来,抹去了脸上的湿漉漉,强装镇定笑着出声。

  “怎么了?”

  温大腔调温柔,尽管蓝菲已经迟到,他也没有催促,而是反过来询问,“是临时有事吗?如果你不能来,我就打包一些想吃的送去,你明天可以吃。”

  这才反应过来晚上跟温大有约会。

  可蓝菲没心情去赴约。

  “对不起,妹妹这里状态不太好,我想陪陪她。”

  “是吗?”温大没有半分怀疑,“那好,那你好好陪陪韵仪,让她不要胡思乱想。”

  “好。”

  挂了电话。

  蓝菲手掌撑着脸,一时不知该怎么走出这扇门,又该怎么面对。

  她怎么可能不是母亲的女儿,她怎么可能跟梁韵仪是亲姐妹,姿真才姓梁,她才是梁家的。

  这或许只是梁太想要拉拢她的说辞,她不该轻易相信。

  可如果不是。

  梁太为什么那么对梁姿真,自己的母亲,又为什么从小偏袒梁姿真。

  太多太多的疑点。

  蓝菲忽然不敢相信任何人了,她只敢相信自己。

  走出门。

  门外静悄悄的。

  阿姨没有准备晚饭。

  蓝菲不打算跟梁太打招呼,下了楼就要离开,正要迈步,却听见有人从厨房中走出来。

  梁太很久不抽烟了。

  今晚告诉了蓝菲身世的真相,才烦闷到想要抽烟解闷。

  这么多年。

  她早就后悔了。

  后悔当初分明看到了自己的孩子被掉包,却还是将计就计,让蓝菲过了二十多年的苦日子,在听说蓝菲的母亲从小就偏心,偏向姿真,苛刻蓝菲时。

  梁太便更加认定了,她是自己的女儿。

  “你要是不愿意相信,我可以去跟你做亲子鉴定。”

  蓝菲后退一步,惊恐地看着面前这个烈焰红唇,妩媚风情的女人,“我不去,我不是你的女儿,如果你早就知道姿真不是你亲生的,你为什么不去找我,为什么要等现在才告诉我,我只是怕我害梁韵仪。”

  “我是怕你害了自己的亲妹妹悔恨终生。”

  其余蓝菲的质问。

  梁太没法解释,“当年你父亲跟我在一起时跟那个女人又不清不楚,承诺会断掉,结果又让她有了孩子。”

  想到这里,梁太便心痛到捂着胸口,“我的人又亲眼看到她抱走了我的孩子留下了她的,当时……当时我是鬼迷心窍。”

  “你胡说,我母亲跟姿真的父亲……”

  “他们只是邻居,根本不是兄妹,连名字都不一样,这点你难道不知道吗?”

  这么多年来。

  最痛苦的是梁太。

  明知姿真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还要忍受她留在身边,明知丈夫当年的背叛,还要装作不知道。

  就是为了狠狠报复。

  而这些报复和恨意,最后都由姿真一个人承担了。

  可她的女儿也没过上什么好日子,直到今天,还在姐妹相残。

  这场战争,谁也没赢。

  “那就做亲子鉴定吧。”

  蓝菲不想当蠢货,也不想因为梁太的几句话就怀疑自己的母亲是那样放荡又可恶的女人。

  听到她这话。

  梁太还是心伤了番,“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的。”—

  不想去见霍巡。

  可出去走走还是必要的。

  宗衍牵着姿真的手,这里冷,他穿着纯黑色大衣,大衣宽大,姿真走在旁,大衣衣角一下下拍打在姿真腿上。

  枯黄色的枫叶落满了街道,姿真慢步踩在上面,发出沙沙的声音。

  她不禁感到不解。

  晚上她那么骂宗衍,他竟然都不恼,还陪着笑。

  想要将手从他掌心挣脱,他却有些不悦,“别乱动,这里晚上不安全,跟紧我。”

  “既然不安全,就回去吧。”

  过往姿真多么期待能够跟宗衍像普通夫妻那样出来走走。

  可事与愿违。

  她想要得到的爱,总是来得这样迟,这样虚假。

  “你之前从没出来过,难道不想到处走走?”

  姿真忽然站定,仰起头对宗衍冷笑,“我怎么可能没有出来过,以前跟霍巡在一起的时候,他带着我出国游玩过。”

  恢复了过往的记忆后。

  连带着这些,自然也都回到了脑海中。

  姿真记得。

  那是自己第一次出远门。

  她很兴奋,一晚上都没睡着,第二天跟着霍巡登机,他买了头等舱,跟空姐都很熟悉,他行云流水,如同只是在办一件很小的事情。

  不像姿真。

  她这一辈子不曾出过远门。

  去过最远的地方是港城与京州。

  一次是去讨要学费,一次是去上学,去京州坐的甚至是绿皮火车,跟霍巡在一起,她享受了自己原本需要奋斗多年才能获得的好日子。

  分手时一部分的不舍,也来源于此。

  提到霍巡。

  宗衍还是会有些许的不悦。

  “以后跟我在一起,你想去哪里我都会陪你去。”

  姿真的笑更加苍白讽刺,“我不想跟你在一起,跟你在一起,去哪里我都不会开心。”

  这也是曾经宗衍对姿真说过的话。

  她不过是原封不动的奉还。

  “先坐一会儿,走累了吧?”

  走到树下的长椅。

  宗衍才舍得松开的姿真的手,他走到一旁的自动贩卖机,从里面买了一罐拿铁,“要不要喝?”

  姿真眉心皱着,对宗衍的行为格外不解,“你到底想干什么?非要我继续把话说的难听一点吗?还是你什么时候耐力这么强了?”

  “姿真,过去或许是我错了。”

  宗衍说着拉开了拉环,“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你,你是我的妻子,可这个妻子是你骗来的,但是我很确定,我是在意你的。”

  “别说这些恶心的话。”

  他的真情,现在在她心里一文不值,反而廉价。

  “我不能容忍一个骗子当我的妻子。”

  可一旦姿真不再是骗子,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离了婚,得知她的过去,他才知道自己有多在意姿真,在意是一方面,恨又是另一方面。

  “当我醒悟的时候,好像已经太晚了。”宗衍坐在落叶飘散的树下,仿佛一个在忏悔自己前生罪孽的信徒,“所以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好不好?”

  “好啊。”姿真愤恨到涨红了瞳孔,“你也去坐一年的牢,我就给你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