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砸了下,宗衍并无怒色,只轻拍了下身上灰尘。

  这动静太大。

  姿真不得不睁开眸子,全身无力,四肢仿佛被拆卸过一回又装上,醒来后除医生外,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宗衍。

  听到的第一句话是“你很可怜”。

  好在,她不会再为这个人心痛。

  “你滚出去。”顾婉禾身份敏感,不该得罪宗衍,为了姿真,她才挺身而出,“我才离开多久,你就跟着你那个老情人这么欺负姿真,她都成了这样,你还不放过?”

  “把嘴放干净点。”

  与宗老一起下飞机,顾婉禾二话没说便赶来了医院,刚走到门口,宗衍那番话就进了她耳朵里。

  她气不打一处来,“你们干的那些事,别人想干净的说出来也不行啊。”

  她捡起地上的挎包,环在臂中。

  左右打量宗衍,他还是这么人模狗样,这副矜贵的皮囊下,是**又无情的灵魂。

  根本不值得姿真爱了三年。

  “你不是一直在等梁家那个妹妹吗?现在她回来了,姿真也跟你离婚了,你在这里干什么?”顾婉禾说着,喉咙里不自觉有了哭腔,“你嫌她还没死透,来补刀吗?”

  “说够了?”

  顾婉禾的话,宗衍一句没听进去,“说完了就出去。”

  “该出去的是你。”

  “你的身份,没资格站在这里跟我争辩。”

  一个是宗老最器重的儿子,一个是宗老的情人。

  要不是姿真。

  顾婉禾连见宗衍的次数都要掰着指头算出来,肯跟她好声好气说这么多,算得上是好脾性了。

  “那你又是以什么身份这么跟姿真说话?”

  背后属于姿真孱弱的嗓音响起,“出去,出去……”

  顾婉禾瞪着宗衍,“让你出去,没听到吗?”

  有别人在这里。

  宗衍问不出什么了。

  “过些天我再来,你想好要什么补偿,或者告诉季锐。”

  死盯着宗衍的背影,他前脚出去,顾婉禾立刻摔上病房门。

  姿真全身没一块好地方,只有手指可以动一动。

  顾婉禾走的时候。

  她分明还不是这个样子的。

  “我早就告诉你,宗衍不值得你的真心……现在好了,把自己弄成这样?”

  顾婉禾扁扁嘴要哭。

  姿真唇上全无颜色,像一张纸,薄而弱,“你怎么……回来了?”

  发出声音都有些困难,睫尖架不住往下沉。

  还没听到顾婉禾的回答,便再一次昏了过去。—

  得知宗衍去了医院,梁韵仪危机感更重,又去堵了宗衍几次,好不容易在车旁等到他。

  “宗衍哥哥,你还在生我气吗?”梁韵仪拉着他的手,宗衍没躲开,由着她将五指穿过指缝,“你去看姐姐了,她醒了吗?还好吗?”

  宗衍表情晦涩,疏离加重,“韵仪,我不喜欢被人当成**。”

  “……我从来没有这样想。”

  “最近风声紧,你最好少抛头露面,也少来这里。”

  梁韵仪望着宗衍,目光楚楚可怜。

  但她的可怜跟姿真比道行太浅,尤其是那晚,姿真在病房中醒来,空寂的眸,惨白的皮肤,身体一道道伤痕,那模样,这些天总在宗衍心中挥之不去。

  “早点回去吧。”宗衍面对梁韵仪,忽然无话。

  甚至有些分不清,她还是不是年少时陪在自己身边那个娇纵却单纯的姑娘。

  梁韵仪眼眶挤满泪,还想拉扯,“……那你答应跟姐姐离婚以后娶我,还算数吗?”

  宗衍背着身上车。

  从容却冷漠留下二字,“算数。”

  不管梁韵仪犯下多大的错,她都是自己年少时认定的人,这点,绝不变。

  车尾灯消失在瞳底。

  梁韵仪泪水褪去,独自驾车前往医院。

  护士在后阻拦者,她还是冲进房间,怒火直冲姿真,“你到底跟宗衍说了什么让他对我那么冷淡,他以前从来不那么跟我说话的!”

  姿真被吵醒,脸上紧接着挨了一掌,痛,却无法动弹。

  “起来,说话!”

  见拦不住梁韵仪,护士忙出去打电话给宗衍。

  他正在附近,很快赶到。

  步伐在走廊响起,稍显急促,走到门口时,梁韵仪正一下下扯拽着姿真的手臂,护士被推倒在地,姿真脸上发红,像是挨了打,麻木到沉默不语。

  “韵仪。”

  宗衍沉沉开腔,“够了。”

  梁韵仪身体震了下,愣愣地,“我只是想让她起来跟你解释,真的不是我做的。”

  “不是她做的。”姿真竟然出了声,哪怕身体没一处是不疼的,她还是笑着为梁韵仪解释,“跟她无关,是我自己摔下来的。”

  “出去。”

  梁韵仪步子顿了顿,“我……”

  “先出去。”

  哪怕这样了,宗衍还是轻哄着她。

  梁韵仪消了气出去,却没走远。

  房门关上,宗衍眉间严峻凝重,姿真这段日子受了这么多委屈,挨了这么多次打,他都视若无睹,这次也一样。

  “韵仪这件事,你别计较。”

  姿真侧过脸,没有给宗衍目光。

  这不是她。

  过去,不管宗衍多么冷漠,对姿真做出多过分的事情,她那双凄凄眸子里装着的,永远都是宗衍。

  宗衍指尖抖颤,话却硬冷,“你那天,应该向我求救。”

  求救?

  姿真无数次向他求救、下跪、只差痛哭流涕地磕头。

  还未长出的小拇指甲,便是求救后宗衍的杰作,对仇人,不过如此了。

  “不怪韵仪,是我自己上门送死。”

  姿真轮廓的影子落在洁白墙壁上,痛到一动不动,“跟你结婚,也是我恬不知耻送上门,我早就知道自己错了,想方设法弥补,可是越弥补,你越反感。”

  转过脸。

  她泛红的面容上布满泪痕,在月色下像是破碎的宝石,枯萎黯淡。

  “是我不好,抱歉,耽误你们终成眷属。”

  心悸了刹那,身体的条件反射第一次超越了理智,宗衍抬手要替姿真擦去眼泪。

  她躲过他的手,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乖顺地蹭着他,这个认知,令宗衍不舒服。

  “等你康复,我会跟韵仪结婚。”

  这不是宗衍所想,不知怎么便说了出来,目不转睛等着姿真的反应,而她展露笑颜,“恭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