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尽快回内地。

  姿真带着签了字的离婚协议书往半山上赶去,梁太所居住的小安楼在那里。

  姿真所有的证件也都在那里。

  没有那些,她回不去,见不到姑姑。

  上山的路湿滑难行,开到一半又忽然被前方的车子挡住去路,那台车横在路中,显然是有意挡在这里。

  车旁有名身着黑西装的男人,他一动不动,如一座移不开的大山。

  确认了是姿真的车子,他才迈步走过来,弯腰敲窗,致以歉意,“太太,您回去吧。”

  姿真心如死灰,不再对宗衍抱有期望与爱意,“是宗衍让你来拦我的?”

  “是。”

  “我不是去找他们的,让路。”

  等不了。

  姑姑已经等不了她了。

  季锐沉默了下,“抱歉,请您原路返回,不要为难我。”

  这本是最常见的话术。

  姿真的泪却哗地掉了下来,她推开车门冲下来,“是我为难你吗?我只是想要上山,拿回我的东西,为什么不让我上去?”

  从未见过姿真哭。

  职业素养令季锐沉着冷静下来,他如同一台被设定了系统的机器,没有七情六欲,“您明天可以来拿,今晚是梁小姐的生日。”

  “谁不是呢?”

  是梁韵仪的生日,也是姿真的生日。

  她在山上是众星捧月的公主,姿真只是想上山,要回证件去看一眼将自己养大的姑姑。

  跟季锐说这些是没用的。

  姿真强行令自己镇定下来,“我不是去打扰韵仪过生日的,我姑姑刚才去世了……我想要回去奔丧,我的所有证件都在妈咪那里。”

  这样足够清楚了。

  “……我求你,让我上去。”

  季锐迟疑过后又摇头,“抱歉。”

  不再好声好气,姿真推开他便要往山上跑,她力量微小,在季锐这种人面前更是。

  一只手被扣住,活生生在地上拖了两步,接着被冰冰凉凉的物件套住,与车门把手连在了一起,怎么都挣脱不开。

  姿真被强行固定在了车内。

  腕子上的手铐冰冷坚硬,任凭她怎么拉拽都无济于事,直到皮开肉绽,血模糊在手铐上,疼痛布满全身的每个细胞角落。

  好疼。

  宗衍不知道,她也是会疼的。

  车停下了。

  季锐在车旁守着。

  姿真视线望向远处半山上的小安楼,里面灯火通明,窗上人影载歌载舞,都在为梁韵仪庆祝生日。

  趁着还有力气。

  腾出没被固定的那只手从包里拿了手机,污血染在了屏幕上,找到梁太的号码打出去。

  姿真贴在耳边,“我在山下,来接我,否则梁韵仪永远做不了宗太太。”—

  过了很久车才从山上开下来,缓速行驶,在季锐身边停下。

  梁太下车,顺势往车里探了一眼。

  “小季不陪在宗衍身边,怎么一个人在这儿站着?”

  看出来她来者不善。

  季锐心生防备,“是少先生让我来的。”

  “误会,是我邀请了姿真来参加韵仪的生日。”梁太说着打开了车门,血腥气味冲进了鼻腔里。

  她掩着鼻,后退开两步,“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太太反抗,所以……”

  “快解开吧,弄脏了车子,你怎么跟宗衍交待?”

  说到这个份上了,季锐有所动摇,走到一旁给宗衍打了电话,征求了他的同意,才解开手铐。

  痛到快昏厥,姿真被扶到车上,袖口被血污染脏,磨破的伤口不深,血凝结成了痂。

  梁太撇了撇嘴角,“离婚协议书呢,给我。”

  “你先把我的证件给我。”

  “就为了要这个把自己弄成这样?”梁太长舒了口气,“你还真是一身**骨头,不可理喻。”

  太累太痛。

  姿真靠在座椅上,瞳孔涣散,强撑着一口气忍到了小安楼。

  车从后门驶入,梁太带着姿真上楼,回头看了她一眼,阴阳怪气道:“你可别死在这里了,不就是流点血,少装了。”

  “快点拿给我,我急着要。”

  就这么给了姿真岂不是太便宜她。

  梁太暗暗勾唇,“行了,来吧。”

  走到了二楼的一扇房门前,梁太等着姿真过来了才开门。

  里面昏暗,壁灯晕着昏黄灯色,地板上散落的衣物、床上模糊的身影,空气中,是旖旎后未散去的暧昧气息。

  “不是这间房,走错了。”

  只一眼,梁太便关上了房门。

  手腕的疼接着筋脉,连到了心脏,姿真一时忘记了呼吸,太阳穴刺痛狂跳,身体一阵冷热交替。

  没有看清床上人的样貌,却也猜得到是宗衍与梁韵仪了。

  这个时间来参加生日的宾客都离开了,会留在这里的,只有宗衍。

  “别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反正你们都要离婚了。”梁太可不想姿真出尔反尔,才设计这一出,好叫她死心。

  抿了抿唇,姿真眼眸含泪,却又莞尔一笑。

  这大概是最后一刻为宗衍心碎了。

  “这不是第一次了,对吗?”

  梁太按了按眉心,“你知道就好。”

  爱着一块冰冷的石头暖了三年,不仅没有暖热他,还被他砸了脚。

  三年的长期避孕药,已经毁了姿真的所有期许。

  房里那一幕,不过是冲垮堤坝的最后一道防线。—

  拿到了证件,姿真快速整理了自己的行李,天快亮了,乌云散开了大半,却见不到有光。

  站在梳妆台前。

  取下了手上那枚戒指,是结婚戒指。

  婚后宗衍从未佩戴过,一直以来,都是姿真的一厢情愿。

  身后的门被打开。

  是他回来了。

  从梁韵仪的床上回来的。

  不知怎么,三年的痴心,就要走了,再看到宗衍,姿真心如止水,只余恶寒。

  “你回来了?”

  行李箱就在眼下。

  宗衍半句未问,将对妻子的冷漠发挥到了极致,“我警告过你,不要去找韵仪。”

  “再也不会了。”

  姿真笑容柔和释怀。

  她那个笑,令宗衍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舒服,冷淡瞥过,便转身要进洗手间。

  “宗衍。”姿真嗓音气很弱,噎在了喉咙里,“我上次拜托你汇给家里的钱……”

  她提起来,宗衍才想起,不痛不痒道:“忘记了。”

  “忘记了啊……”

  因为忘记了汇钱,导致姑姑手术延迟,失去了性命。

  姿真轻吸了口气,压住泪意,“不用汇了,已经不用了。”

  无视了她将落未落的泪,宗衍走进洗手间。

  隔着一扇门。

  门外似乎有姿真的脚步声,一定是又忙着下楼做早餐了,日复一日,她总是这样,平淡到惹人腻烦。

  说什么要离婚,不还是赖在这里?

  洗了手出去,宗衍站在门口微顿,心头像被轻刺了下,房间里,行李箱没了,姿真没了。

  结婚钻戒,留在了梳妆台上,光芒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