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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那兄弟你自个儿当心点,有什么就去黑市找我。”他让小弟接过自行车,客套了两句,便带着人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中。

  沈姝璃站在原地,看着那群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这才转身快跑了几步。

  他走到那人身后不远处,低低地试探了一句。

  “张志远?”

  正焦急张望的张志远浑身一震,几乎是瞬间就进入了紧张戒备的状态。

  他猛地后退两步,拉开安全距离,镜片后的眼睛死死盯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审视。

  “你是谁?!”

  离得近了,沈姝璃可以清晰看到对方的脸,确认是张志远无疑。

  只不过,她这才猛然惊觉,自己现在还是一副中年大叔的模样。

  她又朝前走了一步,压低了声音,换回了自己原本清越的嗓音,小声开口。

  “张叔,是我。”

  这道熟悉的声音,如同一道惊雷,在张志远脑中轰然炸响。

  他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胡子拉碴、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眼中全都是不可思议。

  这人怎么能发出小小姐的声音!

  可理智又在疯狂叫嚣,这世上,声音相似的人何其多,万一是个陷阱呢?

  他浑身紧绷,依旧不敢放松警惕,几乎是本能地后退一步,沙哑着嗓子否认。

  “你认错人了。”

  沈姝璃看着眼前这个脸上、身上满是伤痕,衣衫破烂,浑身散发着血腥和污糟气味的张志远,心里难受得厉害。

  黑市老大的话,再一次回响在耳边。

  她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此刻已经浓烈到化为实质的寒意。

  “张叔,你别害怕,是我,沈姝璃。”她压低了声音,唯恐被旁人听见,同时神念一动,从空间里取出一枚小巧的印信,递了过去,“若你还是不信,你可以看看这个,这是我沈家的信物,你应该认识。”

  为了不引起注意,他们所站的角落几乎没有光亮,只能借着稀薄的月光勉强视物。

  张志远虽然已经从声音里辨认出了七八分,但依旧不敢大意。

  他接过那枚触手温润的白色羊脂玉印信,凑到眼前,借着微光仔细辨认着上面熟悉的家族徽记。

  确认无误后,那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终于彻底松懈下来。

  “小小姐!”

  张志远声音发颤,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顺着他满是污垢的脸颊滚落,冲出两道清晰的泪痕。

  “真的是您!我终于找到您了!”

  话音刚落,他脸上的喜悦便被浓得化不开的恐惧所取代,他抓着沈姝璃的手不住收紧,急切道:“对了,小小姐,您千万不要去幸福大队插队!那里就是个狼窝!您绝对不能去啊!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想办法找到您,拦住您的!”

  沈姝璃的心,随着他这句话,狠狠地坠了下去。

  她没有嫌弃对方满是血污和泥垢的手,反而紧紧握住,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手掌因为恐惧和激动而不住地颤抖。

  “张叔,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来。”

  沈姝璃拉着他快步拐进了路边一片无人问津的小树林里,彻底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

  确认四周安全,她假装从腰间取出一个军用水壶递给他。

  “先喝点水,恢复一下气力。”

  张志远此时确实渴得喉咙快要冒烟,他也没客气,拧开盖子就大口大口地灌了起来。

  清凉的灵泉水滑入干涸的食道,仿佛一股生命之泉,让他几乎要虚脱的身体重新有了一丝力气。

  他一口气喝了半壶,才感觉肚子里有了点着落。

  沈姝璃见他脸色稍缓,又从怀里摸出三个还冒着热气的肉包子递过去。

  “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浓郁的肉香扑鼻而来,张志远狠狠吞咽了几口口水,也顾不上客气,抓起一个包子就往嘴里塞,三两口就吞下一个。

  连吃了三个包子,那种饿到极致的眩晕感才总算退去。

  他又喝了几口水顺了顺,这才喘着粗气,急切地看向沈姝璃。

  沈姝璃心里再急,面上依旧平静如水,她不想给他任何压力。

  “慢慢说,不着急,把所有细节都一字不落告诉我。”

  “是!”

  张志远的眼眶瞬间又红了,声音依旧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小小姐,我们是三天前到的幸福大队……”

  在他的讲述下,一幅地狱般的画卷在沈姝璃面前缓缓展开。

  张志远和陈彩霞两家人,是在三天前到的幸福大队。

  他们怀揣着对新生活的些许忐忑和守护她的决心,踏入幸福大队时,迎接他们的是村民们过分热情的笑脸。

  可那热情,仅仅维持到他们踏入村委会大院的那一刻。

  他们脚刚沾地,行李都还没来得及放下,就被社员团团围住。

  大队长笑呵呵地指挥社员,不由分说地就将他们的行李全都强行抢走了。

  “他们还美名其曰‘统一保管,防止丢失’为由,全都被收走了,连一个包裹都没给我们留下。”

  张志远说到这里,气得浑身发抖,脸上的伤口都因为肌肉的**而泛着疼。

  紧接着,他们所有人,就都被软禁了起来。

  白天必须去指定的地里干活,不许交头接耳,更不许离开村子的范围。

  还有很多双眼睛在旁监视,谁敢不听话,换来的就是一顿毒打,连口水都别想喝。

  “沐家比我们还早到几天,他们不服,沐家大爷还想跟他们理论,结果……结果被打得半死,现在还被关在牛棚里,每天只给一碗稀得能照出人影的粥吊着命。”

  沈姝璃的心,随着他的话,一寸寸地往下沉。

  张志远说到这里,声音都在发抖,眼睛里透出无尽的恐惧。

  “还有村里的知青……在您之前已经来了两批了。”

  “男知青还好些,就是被当成不要钱的长工,每天天不亮就得下地干活,天黑了才准回来,稍微慢一点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给的饭连猪食都不如。”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压得更低,也更颤抖了。

  “女知青……女知青的下场……更惨!”

  “村里那些男人,只要看上了哪个女知青,就能直接跟大队长或者村长说,给点粮食或者钱票,就能把人‘娶’回家。”

  “那些畜生!他们把女知青当成牲口一样对待!有几个姑娘性子烈的,宁死不从,就被他们……被他们关起来,成了……成了全村男人发泄的玩物……”

  后面的话,他再也说不出口,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此刻却捂着脸,发出了压抑又痛苦的呜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