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想到这个孩子的来历,卫云露的心里就不住的慌乱。

  她坐起来,打开床头灯。

  突然的——

  叩叩——

  敲门声很突兀,却又很规律、平缓,不用看就知道门外是谁。

  是邢知衍。

  想到门外那人,卫云露的心尖就止不住的冒出粉红泡泡,胸口熨烫,眼睛羞赧。

  卫云露抓着床单,柔声道:“进来。”

  进来的果然是邢知衍,穿着柔软舒适的家居服,踩着棉拖,手里端着一杯热牛奶。

  “喝了牛奶再睡。”

  邢知衍将热牛奶放到床头柜上,敛下眼皮,漆黑的眸子在昏暗的房间里染上了一层温暖的柔和,低沉冷冽的嗓音似乎也被暖黄色的灯光融化。

  卫云露听得心里熨帖,对这个男人更加着迷和依赖。

  她抓起牛奶,往嘴里送了一口,咽下后才低声说:

  “阿衍,你真的不介意吗?”

  她问出这句话后,心里突然的有些惶恐不安。

  邢知衍是个男人,还是一个有钱有势的男人,骄傲矜贵,从小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

  这样的男人,会容许自己的老婆怀着别人的孩子吗?

  之后还要养大这个孩子。

  邢知衍真的可以做到心无旁骛吗?

  问出这句话后,卫云露就没敢抬头看邢知衍的神色。

  而片刻后,邢知衍都没有回答。

  卫云露心里的惶恐越来越大,是邢知衍后悔了吗?

  不想养了,或者不想再和她有牵扯。

  她甚至开始自欺欺人的认为是不是自己说话声音太小,邢知衍没有听到,所以才没有回答。

  许久过去,卫云露牵起一抹牵强的微笑:“如果你不愿——”

  “露露。”

  邢知衍的嗓音沉沉,带着笃定和安抚的意味。

  卫云露抬起头,眼底迷茫而困顿,带着些楚楚可怜的意味:“阿衍……”

  邢知衍在她身侧坐下,眸子安静而深沉的看着她,薄唇轻抿,脸在昏暗的床头灯下显得异常英俊深邃,卫云露看得微微失神。

  邢知衍抬手,稍微用力的抓着她的肩膀:“露露,别担心这些。”

  那一瞬,卫云露的嘴唇都有些颤抖。

  邢知衍的嗓音平淡却又让人信服:“我说过,我会照顾你们母子,就绝对不会反悔,我说到做到。”

  “关于这个孩子,我爷爷那边,我会瞒着,以后他会是邢家的孩子。”

  “安心住着,有什么需要尽管找管家,他会解决。”

  “阿衍!”

  看着邢知衍认真规划她们母子未来的规划,卫云露终于忍不住扑过去,用双手搂紧邢知衍精瘦的腰肢,脸埋在他的胸前。

  邢知衍抬手,轻轻拨动卫云露脑后的头发。

  “关于我爷爷说的,我看过了,下个月十八号确实是好日子,你回家和父母说说,两家人见个面,就定下来吧。”

  卫云露眼底**热泪,重重点头:“好,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得到了肯定,卫云露却更想得寸进尺。

  她跃跃欲试的张开口,面色忧郁:“阿衍,你和如霜的事情——不是,你和她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这次,邢知衍又沉默了些许时间。

  “我和她没关系,你不用多想。”

  卫云露嘴角的笑容刚刚升起来,邢知衍拍拍她的肩膀:“睡吧。”

  卫云露抿唇笑着,轻轻点头:“那你也早点睡。”

  今晚,卫云露得到了邢知衍的保证,睡得很舒服。

  只是,今晚总有睡得不安稳的人。

  就例如,沈如霜。

  梦见前世那场让果果去世的车祸时,沈如霜还没有反应过来那其实是梦境,而非现实。

  她抱着果果坐在车上,穿着邋遢,是地摊上十几块买过来的衣服,没有化妆,没有项链首饰,头发失去光泽,乱糟糟的堆在脑袋上。

  二十四岁,本该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可她的脸仿佛早已经失去了胶原蛋白,横生皱纹,看起来不像是一个二十四岁的女生。

  生活处处不容易,唯有怀中的亲生女儿才能作为安慰。

  果果在她怀中睡得香甜,睡眼惺忪可爱,长相精致。

  看见这一幕的沈如霜,眼睛却倏地瞪大,不停的呼喊着:“下车!快下车!”

  可是“沈如霜”和“果果”没有一个人有反应。

  她拼了命的嘶吼,几乎将肺都要吼出来了。

  “下车啊!你们下车啊!”

  直到一辆货车疾驰而来。

  砰!

  “沈如霜”和“果果”坐的那辆出租车被撞翻得四分五裂,玻璃破碎了一地,汽油慢慢流露出来。

  一声凄厉的、熟悉的声音疯狂的尖叫着:“果果!”

  这场车祸实在是太巧太巧了,活像是果果替沈如霜挡了灾。

  车祸过后,沈如霜全身上下也只是磨破了点皮,而果果身受重伤,需要及时治疗。

  看着“沈如霜”抱着“果果”从车厢里爬出来的时候,飘浮在空中的沈如霜如遭雷击。

  她恍惚想起现场还有一辆刚好路过的救护车。

  她四处看看,果然看见了一辆救护车正停在路边。

  沈如霜忙飘过去,在救护车打开的一瞬间,她冲着医生和护士大喊着:

  “那里有病人,她很危险,你们先去救她,你们先去救她吧!”

  医生和护士自然听不见她的话,按照原定的轨迹将运送车推到另一辆只是擦破了点漆的宾利那头。

  看见邢知衍面色严峻的抱着只是膝盖破了点皮的儿子出来,沈如霜几乎崩溃:

  “不要,求你们,求你们先救救我的孩子,她就要死了,她就要死了呀。”

  沈如霜飘到邢知衍身侧,泪流满面,指着支离破碎的车辆。

  “邢知衍,你看看那里,那里有你的女儿,你女儿快死了,你先救救她,我求你了,救救她!”

  或许是邢知衍听到了她的呼唤,眉眼一动,眼睛竟真的往那边看过去。

  沈如霜心里燃起一丝希望,眼睛死死的看着邢知衍的任何一处表情。

  可是,突然的,邢知衍怀中的男孩嘤咛一声,哭得嘴唇颤抖,两条手臂抱紧邢知衍的脖颈。

  “爸爸,我好疼呀。”

  邢知衍从来不允许果果叫他父亲。

  邢知衍说过,他只有卫云露的孩子,没有其他孩子。

  邢知衍说,她生的孩子不配认他作父亲。

  卫云露也从车上下来,双眼通红,哭得梨花带雨。

  “阿衍,快点抱儿子进救护车,别出了什么事。”

  邢知衍的眸子快速的划过一抹心疼之色,收回了目光,抱着男孩直往救护车上跑。

  那一刻,沈如霜听见了“沈如霜”的哭喊声:“果果,果果,你醒一醒!”

  沈如霜满身都是绝望,飘到邢知衍面前。

  “邢知衍,果果都要死了,果果要死了!”

  邢知衍没有听见,双手用力的抱紧怀中的男孩,珍视万分的将男孩抱到运送车上,让医生和护士推进救护车里。

  “果果!”

  沈如霜跪在地上,彻底绝望。

  她看着邢知衍。

  邢知衍怀中抱着哭得颤抖的卫云露,眸子紧盯着因为膝盖破了点皮而啼哭不止的男孩。

  邢知衍全部的注意力和心疼都汇聚在卫云露母子上,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注意,那一边,已经渐渐失去生机的果果。

  这才是邢知衍。

  邢知衍本就是这般。

  弃她如敝屣。

  在邢知衍眼中,她和果果甚至都不如卫云露儿子破了一点皮的膝盖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