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五十九分。

  “品一口”工作室。

  直播间后台的在线等待人数,已经冲破了三百万大关。

  评论区滚动得快到模糊,早已沦为一片污秽的狂欢。

  【审判大会倒计时!前排出售瓜子花生!】

  【哭得好看点,说不定还能博点同情,最后捞一笔跑路。】

  【一个送外卖的也配聊‘规矩’?笑死,先把偷吃客户餐品的钱赔了吧!】

  陈品坐在镜头前,从容地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位置。

  表情平静得,仿佛接下来只是一场普通的美食测评。

  时间,跳到八点整。

  陈品按下了直播开始键。

  没有煽情的音乐,没有多余的开场白。

  镜头里,那张被无数人咒骂、嘲讽的脸,清晰地出现在数百万人的屏幕上。

  他甚至还笑了笑,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玩味。

  “我来了。”

  他只说了三个字。

  直播间瞬间被海啸般的弹幕淹没。

  【卧槽!他还敢笑?】

  【这心理素质,不愧是能偷吃客户外卖的人,脸皮厚度突破天际了!】

  【装的,肯定是装的!我看他能撑多久!】

  陈品没看弹幕,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语气轻松得像在聊别人家的八卦。

  “这两天,网上很热闹。”

  “关于我的文章,我一篇篇都看了。”

  “写得是真精彩,不去当编剧,真是屈才了。”

  他慢悠悠地开口。

  “总结一下,主要黑点有几个。”

  “第一,说我出身卑微,是个送外卖的,没资格评论美食。”

  他顿了顿,对着镜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对,我送过外卖。”

  “这没什么不能承认的。”

  “恰恰是因为我送过外卖,所以我才知道,哪条街的苍蝇馆子用的是当天现杀的活鱼,哪个写字楼下面的快餐店,一份回锅肉炒出来能刮下半斤油。”

  “我见过凌晨四点起来磨豆浆的夫妻,也见过把发馊的饭菜热一热,继续卖给学生的黑心老板。”

  “我的出身,不是我的黑点。”

  “恰恰是我的勋章。”

  “它让我比那些坐在豪华办公室里,看着PPT报告,研究‘消费者画像’的大老板们,更懂什么叫真正的‘人间烟火’。”

  他话锋一转=。

  “至于第二点,说我人品不行,偷吃客户餐品,勒索商家……”

  他笑了,摇了摇头。

  “兄弟们,你们用脚指头想一想。”

  “有些餐厅的菜,他给我钱让我吃,我都得考虑一下会不会折寿。”

  “我偷吃他的?”

  “我图什么?”

  “图他菜品品相老,年份足,吃一顿能直接原地飞升,去见太上老君?”

  弹幕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随即,被一连串的“哈哈哈”和“???”彻底刷屏。

  【神特么原地飞升!品哥的嘴还是那么毒!】

  【有点道理,有些外卖打开一股工业味,狗都不吃。】

  【歪理!他开始狡辩了!但是听着好爽!】

  陈品没有停,节奏被他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我不但没偷吃,我有时候还挺心疼那些花了冤枉钱的顾客。”

  “就比如,有的地方,菜市场三十块钱一根的大骨头,换个装修,摆个盘,就能卖你一百六十九。”

  “你问吃的是什么?”

  “吃的是寂寞。”

  “还附赠一个‘我是冤种’的尊贵身份认证。”

  “还有的,一盘平平无奇的炒鸡蛋,卖你四十三。”

  “我寻思着,这鸡蛋是镶了金边,还是那口炒锅是米其林三星大厨退役下来的?”

  “一个鸡蛋一块钱,合着那四十二块,我吃的是锅气?”

  “有人说,年入五十万才敢进某些餐厅。我说啊,别,年入五十万,进去也得被吃成穷光蛋再出来。”

  他用那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语气,将一个个槽点精准地抛了出来。

  “更别提预制菜了。”

  “现在有些地方吃饭,跟考古似的。”

  “你得自带个小刷子和放大镜,鉴定一下这羊腿是哪个朝代出土的,那保质期,比我爷爷的年纪都大。”

  “我之前还真好奇过,有的店,那鸡汤鲜得跟勾兑了似的,但后厨连根鸡毛都看不见。后来我想明白了。”

  “有记者去问厨师:‘师傅,熬鸡汤的鸡肉去哪了?’”

  他模仿着厨师震惊的表情,夸张地张大了嘴。

  “‘啊?熬汤还要用鸡?’”

  “噗——”

  工作室里,一直紧绷着神经的钱飞,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直播间的弹幕,风向已然逆转。

  【草!这个比喻绝了!】

  【考古现场笑死我了,画面感太强了!】

  【虽然知道他在胡扯,但为什么我感觉他说的每一个字,都那么有道理!】

  陈品摊了摊手。

  “当然,除了菜品,还有营销。”

  “讲故事嘛,我也会。”

  “你听过那个‘七岁娃抱住一米八店长大腿痛哭,非某某餐厅不吃’的故事吗?”

  “我听完就觉得,应该给这孩子申报个吉尼斯‘最假儿童表演奖’。”

  “咱就是说,有没有学过物理的兄弟算一下。”

  “一个七岁的小孩,撑死一米二,他是怎么精准地抱住一个一米八壮汉的‘大腿’的?”

  “他跳起来抱的吗?还是那店长当时是跪着的?”

  他没有指名道姓,但每一个听过屃贝故事会的人,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突然,陈品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

  “开玩笑归开玩笑。”

  “但有些事,不能开玩笑。”

  他对林晚使了个眼色。

  林晚立刻会意,将一段视频投屏到了直播画面的一角。

  “有人把我之前在山城,跟两位外国朋友开玩笑的视频,恶意剪辑,断章取义,说我欺负外国人,丢华夏的脸。”

  屏幕上,先是播放了那段被剪辑过的、充满恶意的“霸凌”视频。

  紧接着,画面一转,林晚放出了未经任何剪辑的完整版。

  视频里,黛西和金知妍在得知真相后,笑得前仰后合,追着陈品满街跑的欢乐场面,清晰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真相,不言自明。

  【卧槽!原来是这样!后面明明玩得很开心啊!】

  【剪视频的狗东西真该死啊!太恶毒了!】

  【我就说品哥不是那种人!】

  陈品的声音,变得冰冷刺骨。

  “比恶意剪辑更恶心的,是有人在我们的视频下面,公然否认我们民族曾经遭受的苦难。”

  “说那段沉重的历史,是我们为了博取同情而捏造的谎言。”

  他的目光穿透屏幕,带着审判般的寒意。

  “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

  “一个人,可以没有钱,可以没有学历,但不能没有良心。”

  “一个做餐饮的,底线是不能用地沟油,不能用腐烂的食材。”

  “而一个华夏人,最基本的底线,就是不能忘记历史,更不能容忍别人歪曲和侮辱我们的历史!”

  “在我看来,那些在网上否认历史的,和那些在后厨把发臭的肉洗一洗继续卖给顾客的,没有任何区别!”

  “都是**!”

  掷地有声的两个字,让数百万人的直播间,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陈品缓缓站了起来。

  “所以,聊完了‘出身’,我们最后来聊聊‘规矩’。”

  “网络不是法外之地。”

  “言论自由,不代表可以肆意造谣和诽谤。”

  “我这个人,很简单。你骂我菜做得不好吃,我认,我回去练。你骂我长得丑,我也认,我爸妈给的。”

  “但你不能无中生有,给我扣上‘犯罪’的帽子!”

  “不能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我的家人和朋友!”

  “更不能拿我们整个民族的伤疤来取乐!”

  他拿起桌上那份厚厚的、刚刚打印出来的名单。

  “就在我直播的时候,我的团队已经将全网所有发布、转发不实信息,进行人身攻击和恶意诽谤的营销号、自媒体账号,共计一千三百二十一个,全部进行了证据固定。”

  他将那份名单,对着镜头,一页,一页地,缓慢而清晰地展示。

  像是在宣读一份死亡判决书。

  “从明天开始,我的律师团队,会对这份名单上的每一个ID,以及其背后的运营主体公司,正式提起诉讼。”

  “我不要赔偿。”

  “所有赔偿款项,我会以这些账号的名义,全部捐赠给山城抗战遗址博物馆。”

  “我要的,是公开道歉。”

  “是法律的严惩。”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出来混,要讲规矩。”

  “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