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地宫之内,蛇母离去的香风还未散尽。

  朱宁靠坐在那块最大的元磁矿石上,一动不动。

  他像一尊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石像,静静地消化着自己刚刚掀起的波澜。

  瘟骨甲之上,那股来自天河水府的彻骨寒意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三种力量在他体内缓缓流淌的诡异平衡。

  佛骨慈悲,魔钉暴虐,瘟力腐朽。

  三者如三条互相撕咬的毒蛇,却被胸口那枚“敕”字印记的绝对秩序,强行镇压。

  他缓缓抬起那只覆盖着苍白骨甲的右手,掌心之中,那枚古朴的三清铃静静地躺着。

  那片浩瀚的星云,此刻已不再旋转。

  只有那颗名为“天权”的黯淡星辰,像一枚死去的眼眸,无声地诉说着一场发生在车迟国的,未知的劫难。

  “你信她?”

  游子的身影从横梁上无声地落下,停在他肩头。

  “我不信任何人。”朱宁的声音嘶哑,“我只信,会咬人的狗,总比喂不熟的狼要好用。”

  蛇母是条毒蛇,也是一把好用的刀。

  她有野心,有手段,更有脑子。

  她比熊山更懂得,什么时候该露出獠牙,什么时候该蛰伏于阴影。

  “车迟国的水,比浪浪山深得多。”游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忧虑,“我们这点家当,填进去,恐怕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所以我们不是去填海。”朱宁缓缓站起身,那副厚重的瘟骨甲与元磁矿石摩擦,不带半点声息。

  他走到地宫中央那张由整块巨石打磨而成的沙盘前,骨白的指尖,轻轻划过代表着浪浪山与车迟国的区域。

  “我们是去,凿船。”

  游子愣住了。

  “‘收债人’是一头守在门口的饿狼,南岭地牢是院子里埋着的**。”朱宁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而车迟国那颗黯淡的星,是这座房子里,一根正在腐烂的顶梁柱。”

  “饿狼可以等,**可以埋。”

  朱宁的指尖,在代表着车迟国的位置,重重一点。

  “但这根柱子,一旦塌了,整座房子都会把我们活埋。”

  他缓缓转过身,那双死寂的眼瞳里,闪烁着冰冷的算计。

  “我需要知道,是谁,在拆这根柱子。”

  ……

  敕令如山。

  浪浪山这台刚刚拼凑起来的战争机器,再次发出低沉的轰鸣。

  北坡校场,熊山没有再进行无意义的操练。

  他将战堂所有的熊妖精锐,都赶进了那片刚刚经历过血战的枯骨林。

  “杀!”

  他巨斧拄地,咆哮声如同惊雷,“忘了你们的章法!忘了你们的阵型!”

  “在这里,你们要学的只有一件事!”

  “活下去!”

  三百熊妖精锐,在万千骸骨的围攻下,第一次,开始磨砺出真正的,血腥的锋芒。

  青木岭的瘴气,变得前所未有的稀薄。

  数十道最精锐的蛇卫身影,如同一缕缕青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浪浪山的边界,融入了西牛贺洲更广阔的黑暗。

  她们是蛇母最锋利的毒牙,也是朱宁探向那片未知棋局的触角。

  三日后,黄昏。

  一道浑身浴血的蛇卫身影,踉跄着冲入了地宫。

  她没有死,却比死了更凄惨,半边身子都被一种诡异的道家真火灼烧得焦黑。

  “大人……”

  她艰难地,从怀中摸出了一件东西。

  那不是情报,也不是信物。

  那是一块,被烧焦了的,虎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