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镇南王府。

  大厅内,早已是一片狼藉。

  那位昏厥过去的王妃林静,正在秦嫣然的搀扶下,在内堂休息。

  她的嘴角,还挂着计谋得逞的,阴冷的笑意。

  就在这时。

  王府的老管家,像见了鬼一样,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他的声音,比哭还难听。

  “王爷,王妃,不好了,天大的不好了!”

  秦源正在心烦意乱,闻言怒喝道:“慌什么!”

  管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带着哭腔喊道:

  “如烟公主殿下,她带着满朝文武,杀过来了!”

  “说是来给王妃您,贺寿的!”

  轰!

  此言一出,不啻于平地惊雷!

  秦源的脸色,瞬间铁青。

  秦嫣然更是惊得花容失色。

  角落里,一直看戏的秦飞,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控制的惊骇!

  如烟公主?

  她怎么会来?

  那个传说中弱不禁风的女人,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插手?

  而躺在软榻上的林静,更是像被针扎了一样,猛地坐了起来。

  “你说什么?”

  她的声音,尖锐刺耳。

  “贺寿?”

  她哪里还顾得上装病,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惊恐。

  “快!”

  “快扶我起来!”

  “快去门口迎接!”

  她一边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自己凌乱的衣衫和发髻,一边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公主殿下,竟如此有心,深夜还记挂着本宫。”

  “本宫真是太感动,太欢喜了!”

  她强撑着喜笑颜开的模样,在众人的簇拥下,快步走向王府大门。

  府门外。

  早已是人山人海,火把通明,亮如白昼。

  之前离去的宾客,去而复返,后面还跟着更多闻讯赶来的官员。

  所有人,都毕恭毕敬地,等候在道路两旁。

  气氛,压抑得可怕。

  林静和秦源等人,刚刚站定,便看到远处,一队皇家仪仗,簇拥着一辆华美而素雅的凤辇,正缓缓驶来。

  凤辇停稳。

  车帘掀开。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在宫女的搀扶下,如烟公主,缓缓走下马车。

  她依旧披着那件雪白的狐裘,身形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可她的眼神,却像两把出鞘的利剑,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臣等参见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山呼海啸般的行礼声,响彻夜空。

  林静挤在最前面,脸上堆满了谄媚又激动的笑容。

  “臣妾参见公主殿下,深夜惊动公主凤驾,臣妾……”

  “免礼。”

  如烟公主清冷的声音,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众人缓缓起身,却无一人敢抬头。

  如烟公主的目光,根本没有在林静那张虚伪的脸上停留哪怕一秒。

  她的视线,缓缓扫过眼前这黑压压的一片人。

  扫过那些曾经在宴会上,高声辱骂秦羽的武将。

  扫过那些摇头晃脑,诋毁秦羽的文臣。

  扫过每一个,神色不安,噤若寒蝉的脸。

  最后,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本宫深夜前来,叨扰诸位,只为一事。”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裹着冰霜。

  “本宫想问问。”

  “今天,是谁在这里说了本宫驸**坏话?”

  ……

  那声音清清冷冷,明明不大,却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镇南王府每一个人的心口上。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彻底凝固。

  之前还人声鼎沸的王府门前,此刻,死寂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那些刚刚还义愤填膺,高声指责秦羽的王公大臣,此刻全都低垂着头,恨不得把脑袋缩进自己的脖子里,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谁敢回答?

  谁敢承认?

  林静脸上那硬挤出来的,谄媚又感动的笑容,彻底僵住了。

  那笑容凝固在她的嘴角,肌肉抽搐,让她整张脸看起来,扭曲得如同一个戴着假面的恶鬼。

  贺寿?

  这哪里是贺寿!

  这分明就是兴师问罪!

  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来扒他们镇南王府的皮!

  秦源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铁青来形容,那是一种黑中透紫,气血攻心的颜色。

  他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额头上青筋暴起。

  他堂堂镇南王,手握兵权,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可对方是公主,是当今圣上最疼爱的嫡长公主!

  他不敢发作。

  他也不能发作!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滔天怒火,硬着头皮,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公主殿下息怒。”

  秦源躬着身子,声音沙哑,试图解释。

  “您误会了,诸位同僚并非有意诋毁秦羽。”

  “只是那逆子行事实在是太过乖张,伤了王妃的心,也寒了大家的心。”

  “诸位大人不过是心中不忿,为王府为王妃,打抱不平罢了。”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将所有人的责任,都推到了秦羽的不孝之上。

  言下之意,不是我们想骂他,是他自己做得不对,才引得天怒人怨。

  角落里,秦嫣然冰冷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

  她觉得父亲这话说得极好。

  秦飞也暗暗点头,心中冷笑,看你一个病秧子公主,如何应对这孝道大旗。

  然而,如烟公主听完,只是轻轻地,发出了一声极淡的嗤笑。

  那笑声很轻,却像一根最尖锐的毒刺,狠狠扎进了秦源和林静的心里。

  “打抱不平?”

  如烟公主抬起眼,那双病弱的眸子里,此刻竟是说不出的讥讽与怜悯。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秦源,扫过林静,扫过他们身后那一众脸色各异的家人。

  “本宫倒是觉得,有你们这样的家人,他没有当场拔剑,已经算是给足了王府颜面。”

  此话一出,满场皆惊!

  “嘶……”

  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所有官员都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这是公主该说的话吗?

  这已经不是在撑腰了,这是在指着镇南王府的鼻子,骂他们不是东西!

  秦源的身体,猛地一晃,险些站立不稳。

  林静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的嫩肉里,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如烟公主却根本不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时间。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清越如冰,响彻整个夜空。

  “诸位大人可能有所不知,本宫这位未来驸马,镇南王府的嫡长子,在被陛下钦点为巡按之前,在何处任职?”

  她环视四周,目光如电。

  无人敢应。

  她也不需要人回答,直接揭开了答案。

  “御马监!”

  “一个连罪臣之后都不屑于去的地方,一个喂马劈柴的**役!”

  她的目光,如刀子一般,直直射向秦源。

  “本宫倒想请教王爷。”

  “这便是镇南王府嫡子的归宿吗?”

  秦源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如烟公主冷哼一声,视线又转向了那位悲痛欲绝的王妃林静。

  “另外,秦羽救了我的命,因此得到陛下赏赐,其中有块金令。”

  “你镇北王府胆大包天,将其私下据为己有,甚至借着这块金令,难为秦羽。”

  “如此行为,陛下已经公开审判,难道,这就是你们长辈的所作所为?”

  “你!”林静如遭雷击,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如纸。

  周围的官员们,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御马监?竟有此事?”

  “天啊,虎毒不食子,镇南王府竟如此对待嫡长子?”

  “还有截获陛下赏赐,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难怪难怪秦大人不愿回府,这哪里是家,这分明是龙潭虎穴!”

  议论声,像是无数只手,化作一个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王府众人的脸上。

  秦嫣然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终于出现了裂痕。

  秦飞藏在暗处,死死攥着拳头,眼中满是怨毒与不甘!

  这和他设想的剧本,完全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