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关闻言,愣了一下,随即从怀中掏出一份绘制得极为精细的羊皮地图。

  那地图的边角已经磨损,上面用不同颜色的标记,画满了各种符号和路线。

  他用粗糙的手指,在地图上比划了片刻,沉声回答。

  “大人,按照我们目前的速度,明日傍晚,便可抵达嘉峪关。”

  “过了嘉峪关,才算是真正踏入了江南的地界。”

  项关说完,抬起头,却发现秦羽的眉头,不知何时已经紧紧皱了起来。

  他心中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他指着地图上嘉峪关那三个字,声音压得更低了。

  “大人,您是担心……”

  秦羽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在那三个字上,重重地点了一下。

  项关瞬间会意,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无比严肃。

  “大人明鉴!”

  “嘉峪关,两山夹一谷,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乃是自古以来的兵家必争之地。”

  “更是我们此行的必经之路。”

  “若是有人想在路上对我们不利,想要设下埋伏。”

  项关没有再说下去,但他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那里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选择。”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风声似乎也停歇了。

  只剩下远处将士们吃饭时,碗筷轻微的碰撞声。

  秦羽凝视着地图上那个如同鬼门关一般的名字,眼中的寒意,几乎要凝结成实质。

  他想到了镇南王府里,父亲秦源那张毫无亲情的脸。

  想到了大姐秦嫣然那冰冷的眼神。

  还有那个躲在暗处,随时准备咬他一口的绿茶私生子,秦飞。

  这些人会眼睁睁地看着他手握皇权,去江南建功立业吗?

  绝无可能。

  那么前方的嘉峪关,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

  秦羽缓缓抬起头,望向南方那条通往未知险境的道路。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嗜血的弧度。

  “埋伏么,我等着。”

  秦羽嘴角的弧度,冰冷得像嘉峪关终年不化的积雪。

  那抹嗜血的笑意,让一旁的项关看得心头一颤。

  他知道,这位年轻的主帅动了真怒。

  项关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动了潜伏在风中的鬼魅。

  “大人,属下斗胆,有一计,或许能让我们变被动为主动。”

  秦羽收敛了笑意,目光从地图上那险恶的关隘移开,落在了项关那张写满江湖风霜的脸上。

  “说。”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项关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谋划和盘托出。

  “嘉峪关地势险要,敌暗我明,强行闯关,即便能过,也必然损失惨重。”

  “对方的目标,从始至终,都只有大人您一个。”

  “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将计就计,来一招金蝉脱壳?”

  秦羽的眉梢微微一挑,示意他继续。

  项关见秦羽并未反感,胆气更壮,思路也愈发清晰。

  “属下斗胆,请大人暂敛锋芒。”

  “我们可在军中,寻一位与大人身形相仿的弟兄,穿上您的劲装,再让他披上一件贴身软甲,扮作您的模样,居中策应,率领大军先行。”

  “而大人您,则与属下二人,换上寻常行商的装束,悄然缀于队尾。”

  “如此一来,千名玄甲精锐在前,是为明棋,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大人与属下在后,是为暗子,于无声处听惊雷。”

  “若嘉峪关平安无事,我们安然通过,毫发无伤。”

  “若真有埋伏……”

  项关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那这枚明棋,就是抛出去的诱饵!”

  “我们正好可以躲在暗处,看清楚,究竟是哪些魑魅魍魉,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伏击朝廷钦差!”

  这番话说完,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重了几分。

  这计策,不可谓不毒。

  以军士为饵,诱敌深入。

  秦羽沉默了。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斩佞剑柄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

  每一声,都像是敲在项关的心上。

  这个计策,最大的风险,在于人心。

  那个扮演他的军士,几乎是九死一生。

  他秦羽能用自己部下的命,去换取一个看清敌人的机会吗?

  项关似乎看穿了秦羽的犹豫,他猛地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大人,慈不掌兵,义不掌财!”

  “您身负皇命,系江南万千灾民之生死,您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

  “玄甲军中,皆是百战余生的铁血男儿,能为大人效死,是他们的荣幸!”

  “若因一时不忍,致使大人身陷险境,我等万死莫辞!”

  一番话,掷地有声。

  秦羽敲击剑柄的手指,停了下来。

  他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所有的犹豫都已消失不见,只剩下彻骨的决断。

  “好。”

  一个字,决定了无数人的命运。

  “就依你所言。”

  秦羽站起身,环视着那些正在埋锅造饭,对他无比信任的将士们。

  他的声音,传遍了整个临时营地。

  “李校尉何在?”

  一名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的将领立刻出列,大步走到秦羽面前,轰然抱拳。

  “末将在!”

  “去军中,寻一个与我身形相仿的弟兄来,我有重用。”

  “是!”

  李校尉没有丝毫迟疑,转身便去执行命令。

  很快,一个面容略显稚嫩,但眼神同样坚毅的年轻士兵,被带到了秦羽面前。

  那士兵见到秦羽,眼神中满是崇敬与激动,他挺直了胸膛,大声报道。

  “玄甲军第三营,队率,阿武,见过大人!”

  秦羽上下打量着他,身高、体型,确实与自己有七八分相似。

  “抬起头来。”

  阿武抬起头,与秦羽对视。

  秦羽的目光,仿佛能洞穿人心。

  “本将有一项九死一生的任务要交给你,你,怕不怕?”

  阿武的胸膛挺得更高了,脸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

  “为大人效死,阿武万死不辞!”

  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能把命交出去的决绝。

  “好!”

  秦—羽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本将不会让你白白送死。”

  秦羽转身,从自己的行囊中,取出一件乌金色的贴身软甲。

  这软甲薄如蝉翼,却是由天山冰蚕丝与西域玄铁丝混纺而成,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是真正的保命之物。

  “穿上它。”

  秦羽亲自将软甲交到阿武手中。

  “明日,你便是我,我便是你。”

  “你只需记住,无论前方发生任何事,听到任何动静,都不要恋战,第一时间,下令全军撤出峡谷。”

  “这是命令!”

  阿武捧着那件入手冰凉,却重若千钧的软甲,双眼瞬间红了。

  他猛地跪下,重重叩首。

  “末将,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