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行刑结束后,纪璇还是恍惚的。

  她根本没想到事情会发生的这么突然。

  “别回头看。”

  池云谏嘱咐着纪璇,他偏头,视线落在鲜血淋漓的高台上,神色漠然。

  那里有人在清洗打扫着。

  他又问道,“你害怕吗?”

  纪璇扯唇,轻摇着头,环顾着四周,她发现纪伯远已经离开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让人送你回侯府?”池云谏柔声问道。

  他其实想亲自送的,但是考虑到他跟纪璇之前在醉月坊的事,本来都已经平息下去了,若亲自送她回侯府,再被人看到了,指不定又坏了她名声。

  他的名声倒无所谓,重要的是她的。

  若殷绪真要同她和离了,这时候他万不能同她走的太近。

  否则,那些个长舌妇指不定要说什么龌龊又肮脏的话了。

  “池大人,不必麻烦您了。我和阿璇还要去逛集、会,方才街上的人都来看行刑了。”

  “正好,我趁此机会带着阿璇散散心……”步小心咧嘴笑着。

  池云谏看了一眼步小心,又看向纪璇,想要询问她的意见。

  “嗯,池大人,我跟小心去集市上走走。”纪璇哑声说着,“待会儿我应该要先回一趟纪府。”

  “那好。”池云谏垂下眼睑,朝她轻笑着,温声道,“纪姑娘,人之生死,天各有命,江府的事情与你无关,你不必介怀。”

  “嗯。”

  纪璇应声,眼眶有些湿热。

  她跟池云谏告别后,就同步小心离开了。

  而不远处立于高台之上的殷绪深邃眸光一直落在他们身上,直到见到纪璇离开,他才缓缓收回目光。

  不多时,池云谏朝他走过来,神色平静漠然,“假圣旨你也敢接。”

  殷绪斜睨着他,冷笑连连,“你怎么不看看给我圣旨的是谁?”

  “可是我那精于算计、良善的岳父大人。”殷绪扯着唇,视线落在手中的圣旨上,力道收紧,嘴角勾出一抹凉薄的笑意。

  “那你准备怎么办?现在进宫面圣?”池云谏眯了眯眼。

  “不急。”

  殷绪淡淡开口,又道:“纪伯远已经进宫了,他自己做的,他会全力承担的。”

  “那纪璇呢?你要如何?你是不是要离开京城了?”

  见殷绪要走,池云谏沉声说道。

  殷绪脚步一顿,眸子沉了沉:“嗯……过些日子,我就要离开了,京城这边就先交给你了。”

  “纪伯远假传圣旨,可是死罪。”池云谏压低声音,“你走了,纪璇怎么办?”

  “你以为他就算不假传圣旨,还能活吗?”殷绪淡淡说着,眼底未有丝毫波澜。

  “什么意思?”

  池云谏愣了愣,蓦得看向他。

  殷绪嗤笑一声,讳莫如深的看着他,薄唇轻动,却什么话也没说。

  “纪璇她是无辜的。”片刻后,池云谏敛眉,沉声道。

  “你若离开京城,纪府有事牵连到她,该怎么办?”他抬眼,声音清冷,继续道。

  “……”

  殷绪看了一眼池云谏,目光平静如水,始终没有开口,许久后才缓缓转身离开。

  ……

  这会儿集市上的确热闹多了,满满都是人。

  大多都是方才在刑场看热闹的百姓。

  仿佛方才那场让人心生沉重的祸事根本不复存在。

  步小心拉着纪璇的手腕走到小摊前,买了两支糖人。

  她递给纪璇,眉眼弯弯,“阿璇,这个很甜的。”

  纪璇虽然没有心情,却还是接下了,“谢谢。”

  方才刑场的事情就像一根刺一样狠狠扎在心里。

  江府的惨痛、江饶的啼哭、殷绪的冷漠、纪伯远的自责。

  还有那道圣旨……

  “这个面具好漂亮。”

  步小心又拉着她到了卖面具的小摊前,她指了指架子上挂着的白红相间的狐狸面具。

  她顺手拿着在纪璇脸上比了比大小,“哎呦,刚好合适,真好看。”

  “老板,我要两个。”

  步小心掏出钱袋将钱递给摊主,随即将一个面具带在自己脸上。

  “阿璇,你也带上。”

  说着,步小心伸手替她带上。

  半张狐狸面具遮住了鼻尖之上的上半张脸蛋,露出她粉嫩柔软的唇瓣。

  “带这个做什么?”

  纪璇蹙了蹙眉,刚想要摘下来,就被步小心拦住了:“别摘别摘,这样多好看。”

  “你看那边游龙舞狮的人里面,好多都带着面具呢。”

  步小心往人堆里指了指。

  果不其然,男男女女都带着各式各样精巧的面具。

  步小心还特意那桌上摆着的铜镜在她眼前晃了晃,特意做了个搞怪的表情。

  纪璇不禁莞尔一笑,也没再摘下来。

  “我们去看舞狮。”

  见她终于笑了,步小心咧着嘴,拉着她的手往那边人群里跑去。

  纪璇知道,步小心一直试图缓解她心中的恐惧,因为方才,她是真真切切看到行刑的画面。

  而且被斩首的人还是熟悉的人。

  但她想了想池云谏的话。

  这的确不是她所能决定的。

  这是皇上和太后的旨意,这是殷绪的算计。

  或许还有爹的手笔。

  “小心,我们……”

  不知道什么时候,步小心松开了纪璇的手腕。

  这边人太多了,她被推挤着,根本动弹不得,四处环顾着想要找寻步小心的身影。

  “小心?你在哪儿?”

  纪璇低声喊着,她感觉自己身后一直有人故意挤着她,往他身上蹭,带着些许难闻的汗臭味儿。

  纪璇脸色陡然一变,刚想回头看清楚人想要骂过去,只觉得肩膀一紧,忽然被揽进一个宽阔的胸膛里,直直将她往怀里带。

  男人回头看了一眼那粗布麻衣行事龌龊的男人,冷声道,“滚。”

  那人被萧临眼神吓得腿软,连忙挤着离开了。

  这会儿纪璇也被人挤着,人又多,声音杂乱,吵得很。

  她想要再回头也觉得艰难,身后人越靠越近,越揽越紧,力道也愈发强势。

  纪璇不由得捏着手心,挣扎着乱动,咬牙道:“哪里来的登徒子,松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当然知道。”

  萧临忽然低下头,薄唇贴在她耳蜗处,呼吸灼热,清淡的龙涎香也缠了上来,“你是殷夫人……殷绪的夫人。”

  “……”

  闻言,纪璇身子陡然一僵。

  萧临?

  “你……你怎么在此处?”她蹙眉问道。

  “不如,你来猜一猜。”萧临勾唇,眉眼带着笑意,嗓音低哑醇厚。

  纪璇只觉得耳根处热得很,痒痒的,让她有些不自在,偏偏萧临原本落在她肩上的大掌这会儿死死箍着她的腰,故意一样把她紧紧搂在怀里。

  “公子请自重。”

  她拧着眉,下意识伸手想要去掰开男人的大掌。

  她越挣扎,男人力道越紧。

  “你这个登徒子!”

  蓦得……纪璇抿紧唇瓣,脸颊更热了,她咬牙说道。

  并试图同男人拉开距离。

  可惜,这会儿他们两人都被挤着,紧紧挨在一起。

  纪璇拧眉,脸色十分不自然。

  “这能怪我吗?嗯?”

  萧临神色坦然,声音低沉沙哑,他偏头看着纪璇红的滴血的耳垂,不由得低笑出声。

  他勾唇,落在纪璇腰间的大掌缓缓收紧,再次低头,凑到她耳侧。

  用低的只有他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缓缓开口。

  “要怪得怪你自己。殷夫人果然有过人之处,竟能让朕时刻……”

  “为你……云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