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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工秘库之外,空气凝重如铁。

  大太监刘瑾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堆满了“为国为民”的悲痛与“恰到好处”的敬佩。

  他捏着兰花指,用一种尖细而又充满了煽动性的语调,对着刚刚合上卷宗的沈浪,恭敬地躬身一揖。

  “侯爷,您都看到了。此乃我大明三百年沉疴,非天雷猛药不能医治。陛下已下定决心,无论付出多大代价,都要保我京城百姓周全。”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令人作呕的“壮烈”:“陛下说了,镇国侯为国柱石,若侯爷您能效仿上古圣贤,以身饲魔,引动国运重铸封印,您便是这大明万世传颂的英雄!您的家人,陛下亦会以国公之礼待之,恩养百代!”

  好一顶“为国捐躯”的高帽,好一个“身后哀荣”的空头支票。

  周围的锦衣卫高层无不面露悲戚,仿佛已经看到了这位新晋侯爵慷慨赴死的壮烈一幕。

  然而,面对这精心布置的阳谋死局,沈浪的脸上没有半分悲壮,甚至没有一丝凝重。

  他只是发出了一声轻笑。

  那笑声不大,却像一根淬了寒冰的钢针,瞬间刺穿了满场的悲情氛围,让刘瑾那张悲天悯人的脸,不受控制地僵硬了一瞬。

  沈浪看都未看刘瑾一眼,只是将那份记载着“唯一解法”的卷宗,如同丢一张废纸般,随意地扔给了身后的陈默。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如惊雷般清晰地传遍全场:“一份数百年前写就的卷宗,就让你们奉为圭臬?”

  “上面只说此法可封印,却没说执行者能否活。”沈浪缓缓转身,那双因本源亏空而略显疲惫的眼眸,此刻却锐利如刀,冰冷地直视着刘瑾,“让一个本源亏空的镇国侯去引动国运,究竟是想封印怪物,还是想顺便……‘封印’本侯?”

  一句话,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皇帝那张虚伪的面具之上!

  刘瑾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做梦也没想到,沈浪竟敢如此直白地、当众将这层窗户纸彻底捅破!

  “侯爷!您……您这是何意?”刘瑾的声音尖利,试图用“忠君爱国”的大义来反击,“为君分忧,乃臣子本分!您怎可揣测圣意!”

  “圣意?”沈浪的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嘲弄,“回去告诉陛下,本侯不信史,只信尸。”

  “这京城,就是一具即将病变的‘尸体’。而我,是来给它验尸的。”

  沈浪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早已目瞪口呆的锦衣卫,声音平淡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霸道。

  “验尸,自然有验尸的规矩。”

  刘瑾被这套闻所未闻的“验尸”理论怼得哑口无言,一张脸憋得青白交加,他强辩道:“那……那依侯爷之见,该当如何?三件皇家秘宝……”

  “秘宝?”沈浪直接打断了他,语气中充满了不屑,“那是庸医开的猛药,治标不治本。吃下去,病灶还在,人先没了。”

  他顿了顿,那双深邃的眼眸扫过众人,下达了一系列让所有人匪夷所思的命令。

  “本侯现在不要秘宝,传我将令——”

  “一,立刻调集当年修建三口镇魔井的所有‘天工图纸’!”

  “二,去皇家内库,找出那位进行禁忌实验的‘承天皇帝’所有生前遗物,尤其是他的手稿、丹方和起居注!”

  “三,封锁三井周边十里,任何人不得靠近。本侯要亲自去‘案发现场’看看!”

  这三道命令,如三柄重锤,狠狠地砸在刘瑾的心上。

  皇帝准备好了“秘宝”这个香甜的诱饵,等着沈浪上钩求取,结果沈浪根本不理,反而索要一堆看似毫无用处的故纸堆和“**”!

  这不按套路的出牌,让刘瑾精心准备的所有说辞,瞬间胎死腹中。

  他只能被动地跟着沈浪的节奏走,整个人都陷入了无法理解的错愕之中。

  刘瑾不敢耽搁,立刻用秘法将沈浪这惊世骇俗的举动传回了皇宫。

  御书房内,新皇听完密报,非但没有龙颜大怒,反而陷入了更深的沉默与忌惮。

  他缓缓放下手中的朱笔,眼中闪过一丝棋手遇到未知变数的凝重。

  “他想当‘医官’,而不是‘祭品’……有趣,有趣。”

  良久,他才对着空气,淡淡开口:“准。朕倒要看看,镇国侯不靠国运,如何平定这滔天之祸。”

  他决定静观其变。

  这个沈浪的思路,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

  他更好奇,对方究竟想做什么。

  “让刘瑾配合他,但‘监天印’随时准备。”新皇的声音,如同毒蛇在吐信,“如果他的‘诊断’出了错,导致怪物提前暴动,那就别怪朕……连他带怪物一起‘净化’了!”

  紫禁之巅,一处早已被列为禁地的废弃宫苑。

  这里,便是第一口镇魔井——“化龙血池”的遗址所在。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甜腻血腥味,地面上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裂缝,如同大地张开的狰狞伤口,丝丝缕缕的黑色不祥之气从中不断溢出,化作若有若无的鬼影,在四周盘旋。

  随行的一众锦衣卫高手无不脸色发白,神魂不稳,仿佛只是站在这里,自身的精气神都在被不断剥离。

  刘瑾更是躲得远远的,用一方丝帕死死捂住口鼻,眼中充满了惊惧。

  然而,沈浪却无视了那令人作呕的气息。

  他径直走到裂缝边缘,再次闭上了双眼,催动了胸口那枚刚刚与之融为一体的“镇国龙心”。

  这一次,他不是简单地感知,而是将龙心作为“调频器”,细细分辨从井下传来的那股混乱而又充满了暴虐的“律动”。

  片刻之后,他睁开眼,那双平静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

  他缓缓开口,说出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毛骨悚然的话。

  “情况比卷宗上说的更糟。”

  “它们不是各自为政,这三头怪物……在‘共鸣’。”

  沈浪的声音平淡,却像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像是在合奏一首死亡的乐曲,当它们的频率完全同步时,就是封印彻底崩溃之刻。”

  这个发现,瞬间将模糊的危机,变成了一个清晰的、正在急速倒数的死亡倒计时!

  在别人还停留在“怪物要出来了”的表层恐惧时,沈浪已经洞悉了危机升级的“内在规律”和“引爆机制”。

  这种从更高维度解读危机的能力,让他在团队中,瞬间建立起了神明般的绝对权威。

  凭借着对共鸣频率的感知,沈浪做出了第一个判断。

  “这处‘化龙血池’是共鸣的主导者,是病灶的核心。”

  他看向那深不见底、正不断向外喷吐着不祥之气的裂缝,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要打破它们的合奏,必须先在这里……下一记猛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