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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山之巅,玉女祠前。

  晨雾尚未散尽,为这片清幽之地披上了一层朦胧的白纱。

  宁中则一袭素雅的蓝色长裙,手持一柄三尺青锋,身形飘逸,如凌波仙子。

  “看好了。”

  她声音温婉,剑势却陡然一变。

  那柄普通的青钢长剑在她手中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了千百道交织的银色丝线,时而如灵蛇出洞,角度刁钻,时而如乳燕归巢,迅捷轻灵。

  “此乃‘玉女十九剑’,乃我华山派女弟子所习剑法,讲究的便是一个‘巧’字。”

  她一边演练,一边讲解,剑光流转之间,将那“无风自摆”、“分花拂柳”、“浪子回头”等一招招精妙的剑式,尽数展现在宋青书面前。

  宋青书静立一旁,没有言语。

  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古井无波。

  可识海最深处,那枚古老的青色玉盘,却已然光华大作。

  【玄鉴启动……检测到高深剑法……《玉女十九剑》……】

  【劲力特点:轻灵,迅捷,以巧破拙……已记录……】

  【运剑路线……正在刻录……】

  宁中则的每一招,每一式,都被玄鉴玉盘层层剥茧,化作了最纯粹的、关于人体发力与剑刃角度的本源至理,深深烙印于他的灵魂之中。

  一套剑法演练完毕,宁中则收剑而立,气息匀称,额角甚至未曾渗出半分汗珠。

  她看着那个自始至终都神情专注的少年,那双温柔的眸子里,满是赞许。

  “如何?可曾记下几分?”

  “晚辈愚钝。”宋青书躬身一拜,脸上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惭愧,“只记下了三四成。”

  他说着,竟是依样画葫芦,将方才宁中则所演练的剑招,一板一眼地,使了出来。

  起初,还略显生涩。

  可不过数招之后,他手中的长剑,便已然变得灵动无比!

  那剑招之间的衔接,竟是比许多浸**此剑法数年的华山女弟子,还要圆转如意!

  宁中则那双温柔的眸子里,早已是异彩连连!

  她看得分明,这少年不仅悟性奇高,更难得的是,他没有半分急于求成的浮躁。

  他只是在最纯粹地,复制,理解,吸收。

  那份沉稳,那份专注,让她心中那份本就存在的欣赏,愈发浓烈。

  就在此时,一道娇俏的身影,蹦蹦跳跳地,从那山道之上跑了上来。

  “娘!林师弟!”

  岳灵珊一袭鹅黄衫子,手持长剑,那张本就天真烂漫的脸上,此刻更是写满了毫不掩饰的雀跃与好奇。

  她看着那正在练剑的二人,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自始至终,都未曾离开过那道渊渟岳峙的黑衣身影。

  “林师弟,你学得好快呀!”她跑到宋青书面前,那双明亮的眸子里,闪烁着如同星辰般的光彩,“我当初学这套剑法,可是足足花了三个月呢!”

  宋青书缓缓收剑,对着她,平静地,抱拳一揖。

  “师姐谬赞了。师弟不过是照猫画虎,远不及师姐剑法之万一。”

  他态度谦和,礼数周全,那份不卑不亢的从容,看得一旁的宁中则,更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林师弟,你别这么客气嘛。”岳灵珊被他这般郑重其事的样子逗得噗嗤一笑,她眼珠一转,竟是生出了几分好胜之心,“光练这套剑法多没意思?不如……不如我们来对拆几招‘冲灵剑法’?”

  “灵珊,休得胡闹!”宁中则柳眉一蹙,沉声喝道,“平之初学乍练,内力未稳,如何是你对手?”

  “哎呀娘,我们只是闹着玩嘛!”岳灵珊拉着宁中则的衣袖,撒娇道,“大师兄不在,我这套剑法好久都没人陪我练了。林师弟,你不会怕了吧?”

  宋青书看着她那充满了期盼与挑衅的眼神,淡淡一笑。

  “师姐剑法高明,师弟……愿为陪练。”

  二人走到场中,各自持剑而立。

  “小心了!”岳灵珊娇喝一声,手中长剑一抖,便已化作了一道灵动的光影,朝着宋青书的面门,俏皮地刺来。

  正是那套她与令狐冲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之时,共同创出的“冲灵剑法”。

  宋青书没有还击。

  他只是脚踩太极,身形如一片没有重量的落叶,在那灵动的剑光之间,辗转腾挪。

  他手中长剑,始终不离周身三尺,只守不攻,将岳灵珊那所有的攻势,都尽数消解于无形。

  那份从容,那份写意,看得岳灵珊,更是心头小鹿乱撞。

  数十招已过,岳灵珊久攻不下,那张本该娇俏的脸上,已是香汗淋漓,微微气喘。

  就在她一招“青梅如豆”即将使老,准备变招之际。

  宋青书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精光一闪。他没有再守,手中长剑在那电光石火之间,如一片飘浮于云海之上的羽毛,不带半分烟火气,在那岳灵珊惊呼声中,轻轻地,点在了她那持剑的手腕之上。

  “当啷!”

  岳灵珊只觉得手腕一麻,再也握不住手中的长剑。

  她呆呆地看着那柄掉落在地的长剑,又抬头看了看那个缓缓收剑入鞘、依旧神情淡然的黑衣少年,那张本就通红的脸,瞬间涨成了苹果。

  “你……”

  “师姐。”宋青书没有半分得色,只是温和地开口,那声音,如同春风拂过冰湖,“你这招‘青梅如豆’,剑势有余,劲力却散了。”

  他顿了顿,竟是亲自上前,在那岳灵珊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抬起了她那只持剑的手。

  “你看,问题出在这里。”

  他的手指,轻轻地,点在了她的肩膀之上。

  “起手要松肩落肘。”

  “肩若不松,则力浮于表。肘若不落,则气滞于臂。如此,剑招看似迅捷,实则已失了根本。”

  一番话,说得深入浅出,直指核心。

  岳灵珊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按照他的指点,重新摆出了一个起手式。

  她只觉得那本该略显僵硬的肩背,竟真的在瞬间便已放松了下来!

  一股前所未有的、舒筋活络的暖意,顺着手臂,直达剑尖!

  她试着,将那招“青梅如豆”,再次使出。

  咻!

  那剑光,竟比方才快了不止一筹!

  那剑招之中的灵动与狠辣,更是浑然天成,再无半分滞涩!

  她呆呆地看着自己那仿佛脱胎换骨般的剑招,又抬头看了看那个依旧神情温和的少年,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所有的好胜与不服,尽数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发自内心的震撼与……崇拜!

  一旁的宁中则,更是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看着那个指点得恰到好处、态度又亲近得不逾矩的少年,那心中最后一丝戒备,也已彻底放下。

  她知道,这个孩子,是真的可以信任。

  一场本该是少女争风的玩闹,竟以这等光怪陆离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当夜,月上中天。

  宋青书独自一人,回到了那间僻静的客房。

  他缓缓地,关上了那扇古朴的木门,将窗外那皎洁的月光,与那若有若无的少女心事,尽数隔绝。

  他走到桌前,在那昏黄的烛火之下,缓缓地,铺开了一张白纸。

  他提笔,蘸墨,在那雪白的宣纸之上,龙飞凤舞地,写下了三个大字。

  思过崖。

  他看着那三个字,那双本该平静的眸子里,第一次,燃起了一团冰冷的、如同猎人即将收网般的绝对冷静。

  玉女剑法,到手了。

  宁中则的信任,也到手了。

  接下来,该是时候,去取这华山之上那份真正的大礼了。

  他缓缓放下笔,在那昏黄的烛火之下,低声自语,那声音,轻得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

  “只是,该犯个什么错,才能顺理成章地,被罚上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