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了?”

  “停车!快点停车!”

  “主任,出事了!”

  魏刚这一倒,把其他人都吓坏了,纷纷围了过去。

  有人把他扶起,有人拼命的拍着铁皮车头。

  过了一会儿,王德凯将车子停下,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魏刚,伸手探了探鼻息,说道:

  “搓他的手跟脚,他就是太冷了,缓一缓就好了。”

  十月份的东北,说有多冷倒也不至于,只不过这两天刚好降温,加上车里太过颠簸,所以冷风一吹,魏刚才晕了过去。

  这样的事情,王德凯以前也遇见过,尤其是很多南方来的。

  除了会受不了这边的低温外,还会水土不服,通常会上吐下泻,发烧咳嗽。

  不过一般吃点红霉素或者黄连素就好了,所以王德凯也没当回事。

  搓了好几分钟,魏刚睁开眼睛,表情茫然。

  王德凯问了两句,见人没事儿,走进车头,蹦蹦车继续摇晃上路。

  魏刚躺在车厢里,满脸尴尬,虽然醒了过来,可他觉得更冷了。

  “魏刚,你没事吧?”

  “你穿的这么少,不晕才怪。”

  “把身子趴低一点,车头还能挡挡风,不然待会儿还得晕倒。”

  听到大家的话,魏刚眼巴巴的看向黄芳芳。

  许多人都围在他身边关心。

  可唯独最该问候他的黄芳芳,这时候却假装没看见魏刚的目光。

  反而裹了裹身上的棉袄,和赵宇峰有说有笑。

  魏刚见到黄芳芳是这种反应,心里有些不舒服,不过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蹦蹦车一路摇晃,傍晚时分停在一片荒原上。

  “休息一会儿,要上厕所的赶紧去上厕所,给你们十分钟的时间吃饭。”

  虽然很多人的确想上厕所,可是放眼望去,附近连棵树都没有。

  想上厕所只能跑到很远的一个山坡下。

  大家刚从城里下乡,一时之间还不能适应。

  男同志无所谓,但女同志没人主动去上厕所,而是拿出干粮,默默的开始吃饭。

  刚出发时,还有人表情兴奋,欣赏着这片截然不同的天地,被壮丽的景色所震撼。

  但在车上颠簸了一天,这会儿知青间只剩死寂。

  有不少人下车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趴在边上呕吐。

  魏刚哆嗦着拿出干粮,身上只剩下几个馒头。

  连酸菜都吃完了,又冷又干,啃起来跟石头没什么区别。

  转头看向黄芳芳,魏刚发现她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些米饼。

  上面涂了厚厚的一层肉酱,看起来香甜可口。

  而且她身上还穿着自己的那件衣服,寒风呼啸,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好歹也帮过她,大家都是革命同志。

  自己这么可怜,分点肉酱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这么想着,魏刚在黄芳芳面前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希望她能主动分自己一点肉酱。

  可黄芳芳连个眼神都没给,吃完饭就躲到车里避风去了。

  魏刚神色僵硬,只能一个人默默的啃馒头。

  等到天完全黑了下来,蹦蹦车也总算抵达青松县城。

  说是县城,其实仅仅有一条主街。

  放眼望去,几排低矮的平房在朦胧的光线中看起来有些破败。

  王德凯又点了一次名,然后安排了两间招待所给大家住。

  “你们先在县里住一晚,明天公社会来领人,到时候你们会分到不同的公社。”

  “有的公社比较偏远,所以没有供销社。”

  “以后想买东西的话只能来县里,所以我建议你们明天在县里把东西买齐。”

  王德凯说完,转身走进了县革委会。

  在如今这种特殊的年月里,革委会取代了县委和县**的职能。

  它集各个大权于一身,是绝对的领导机构,权力远比后世的县**要大得多。

  知青们分成两拨,走进招待所。

  说是招待所,其实不过是两间土坯房。

  里头只有一个大通铺,而且看起来乱糟糟的,恐怕没少接待知青。

  屋里冷的跟冰窖一样,大通铺底下倒是有坑,不过这会儿也是凉的。

  魏刚一进屋子,就躺到了炕上了,开始打摆子。

  林卫东走上前一看,发现他满脸通红,伸手摸了摸额头,烫的吓人。

  “他发烧了。”

  这话让大家都慌了神。

  “发烧?这……这可咋办?”

  “要不我们去找王主任吧,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都这么晚了,供销社和药房也关门了,咱们现在也买不到药,有人带了感冒药吗?”

  “……”

  不少人目光闪烁,明显带了感冒药,但这会儿却没人愿意站出来给魏刚。

  县里的情况大家都看到了,条件远比他们想象的艰苦。

  王主任也说过,到了各个公社,再到生产大队,条件只会越来越差。

  有的公社一个星期甚至只有一趟来县里的班车。

  现在把药给魏刚,到时候他们生病了怎么办?

  这时,王大柱默默的从包袱的最里面掏出一个小铁盒,小心翼翼的拿出一粒白色药片。

  “我这里有安乃近。”

  他掰下半片,塞进魏刚嘴里,又对众人说道:“我再去弄点热水。”

  看着王大柱憨厚的背影,林卫东心中感慨。

  上辈子王大柱又老实又憨厚,是真正意义上的好人,这一世还是如此。

  真是一点也没变。

  寒风沿着门缝往屋里钻,林卫东也觉得有些冷。

  其他地方,十月份骄阳似火,但桦安地区纬度高。

  哪怕没有下雪,晚上寒意依旧能浸入骨髓。

  见大家都在铺被子,林卫东推门离开。

  他从空间中拿出东西,摸黑找到县管委会值班室。

  整个革委会,就这一间房亮着灯。

  王德凯坐在办公桌前,正在写报告。

  “王主任,您还没睡?”林卫东敲响房门。

  王德凯把门打开,脸色惊讶:“小林同志,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白天在车头里眯了一会儿,所以有些睡不着,正好看这里亮着灯,发现您也没睡。”

  林卫东把二锅头放在桌上,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包花生米。

  “我下乡带了点酒,要不陪您喝两杯,暖暖身子?”

  王德凯眼睛一亮,但马上又板起脸,“这可不太合规矩。”

  “就一两杯酒,谈不上什么规矩不规矩的。”

  “这里太冷了,不喝酒暖暖身子我也睡不着,您就当陪我。”

  林卫东自来熟的在办公室里找到两个搪瓷缸子,然后倒满二锅头。

  王德凯犹豫了一会儿,然后笑着端起酒杯。

  “哎呀,你这个小子……”

  酒杯轻轻一碰,王德凯抿了一口,表情惬意。

  “小林,你是个明白人,又是下乡积极分子。”

  “跟你说实话,咱们这儿条件的确苦,不过只要肯干,肯定饿不死……”

  林卫东和王德凯两人聊了一会儿,时不时给王德凯倒酒。

  其实他今天只是想混个脸熟,和王德凯搞搞关系。

  这位正直的干部,从来不会亏待自己人。

  和他搞好关系,以后遇到事儿也有人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