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咎毫不意外,只是抬头看了看屋外明晃晃的太阳。

  三伏已经过半,京城的天气却依然热得吓人,也还是挡不住萧子景一家三口天天到东厂门前报到。

  萧子景显然是深得孟希越的一身真传,死死咬着叶晚竹害人这条不松口,把所有事情都一股脑地扯在这上面去。

  在他日日持之以恒,破口大骂的努力下,叶晚竹已经离京一月有余,京中关于她的声论却不降反升。

  有的时候,谢无咎很想把萧子景叫进来问问,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孟希越不是想谋权篡位当皇帝吗,整天抓着别人的王妃当筏子是怎么回事?

  他们东厂都不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

  可惜谢无咎现在没这些个心情。

  “让他们骂吧,”他一摆手,“反正费的不是本督的力气。”

  隐月却压低了两分声音,“安王世子也来了,打扮成百姓混在看热闹的人群里。”

  东厂门前原本是京中人人避之不及的地方,自从萧子景天天带人前来,谢无咎又始终闭门不出,来看热闹的人便越来越多了。

  不过,想来又少不了孟希越的暗中撺掇。

  谢无咎闻言微微坐直了身子。

  “还有没有什么异样的地方?”

  隐月思忖着摇了摇头。

  景平王天天如此,骂得嗓子都哑了也不安生,这安王世子却是头一回出现,想到这儿,隐月便绷紧了全身的皮。

  谢无咎撑着脑袋,慢慢地露出一个冷笑。

  “行啊,坚持了这么多天,看来他是忍不住了。”

  按理来说,孟希越应该还在府里关禁闭才是,却宁愿乔装打扮也要到东厂来,看来,今天应该会发生什么不一样的事情。

  谢无咎转了转眼珠子。

  “天气这么热,景平王一家又得费力气骂本督,实在是太辛苦了,你去让厨房煮绿豆汤,晾凉了端出去,给王爷他们润润嗓子。”

  千万别骂得太累,提前离开才是。

  隐月嘴角抽了抽,如此一来,景平王爷只怕是更有力气,也要骂得更狠了吧?

  “小的这就去!”

  “主子!”

  两道声音交叠在一起,谢无咎抬起头,看着快步朝殿中跑来的隐翼,眼神亮了亮。

  “主子,郭嬷嬷抓住了!”

  隐翼一身灰头土脸的,好像在泥潭里打过滚一样,神情却无比兴奋。

  谢无咎摩挲着珠串的手一顿,“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已经被小的们带回东厂,暂时关在暗牢里!”

  隐月这会儿已经领了任务离开,隐翼朝着谢无咎上前两步,忽然压低了声音。

  “主子,我等是在安王别院附近把人抓住的……”

  隐翼奉命去抓这个郭嬷嬷也有一段时间了,按照柔妃的说法,郭嬷嬷被叶晚竹挑断了手筋后就被送到了萧家的庄子上养老,可隐翼明着暗着打探了好几回,庄子里根本就没有这么个人。

  那这郭嬷嬷去了什么地方?

  隐翼动用了东厂寻人的十八般武艺,消息却还是石沉大海,连郭嬷嬷的一个脚印都没找到。

  直到今天早上,他忽然收到线人的情报,说是在京郊发现了郭嬷嬷的踪迹!

  隐翼立刻带人前去,一举将郭嬷嬷抓住,只是回程这一路,他越想越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主子,那线人交代的情况特别清楚,而且郭嬷嬷就在那个地方,这,这实在……”

  太顺利了。

  “你们抓到的人,真的是郭嬷嬷?”

  谢无咎也想到了这四个字,目光沉沉地朝着隐翼看去。

  隐翼郑重地一点头,“蕙心宫的下人们都指证过了,保证没错。”

  人没抓错,那就是有人在故意帮他们引路了?

  郭嬷嬷是在安王别院附近被抓的,又是安王?

  谢无咎思索间,手上的珠串又不停地转动起来。

  安王别院里最近还是没有什么动静,难道他真是要帮忙的?

  想不明白,谢无咎很快一拍桌子站起身来。

  “走,去暗牢。”

  ——

  “这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本王?”

  谢无咎去暗牢审人了,铁门一关,外界的任何声音都传不进去。

  东厂外,面对大街的那扇门前,被不少人簇拥着看热闹的萧子景却十分崩溃。

  他已经风雨无阻地在这里骂了不知道不少天,痛诉过的谢无咎的罪行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可这扇东厂的大门却从来没有打开过。

  直到刚刚!

  萧子景起初还以为自己眼花,等看见真的有人出来又变成狂喜,再在看到两桶绿豆汤的时候变成了恼羞成怒!

  “谢无咎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挑衅本王?”萧子景扯着嗓子,吼得更加用力,“谁要你们的破绿豆汤!”

  隐月皮笑肉不笑地举着三个碗出来,依次打满,又放在地上。

  “王爷您这话说的就太伤人心了,”他阴阳怪气地挑了挑眉,“九千岁公务繁忙,若不是刚才有事回来了一趟,还真不知道您转行玩杂耍了,这不是特意让小的们给您送点汤水润润喉吗,您怎么还不领情呢?”

  “九千岁说了,嘴长在您身上,您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过呢,真的说不成假的,您每天张嘴一出就是谣言,可千万别哪天把自己真的骗进去,到了那时候,九千岁可是不会负责的。”

  萧子景一张脸气得通红,“你给本王滚开,让谢无咎出来!他包庇罪犯,纵容叶晚竹这个毒妇作恶,难道还怕人说不成!”

  隐月翻了个白眼,转头就回东厂里去了。

  这景平王本来就不聪明,现在只剩下一只眼,更是连看人眼色都不会了。

  安王世子是给了他多少好处,能让他这样死心塌地地卖命?

  就算是这位断了手瞎了眼,已经成了废人一个,那外姓王的名号不是还在身上吗?

  非要和一个未来叛党搅合在一起,简直好笑。

  趁着关上院门的动作,隐月这才飞快地朝隐藏在人群之中的安王世子瞟了一眼。

  孟希越没有任何打算推波助澜的反应,仿佛真的只是一个看热闹的路人而已。

  “让一让让一让!”

  就在这时,几道女声钻进了隐月耳中,他抬头看去,猛地止住了手上的动作!

  “爹!你快回家吧!别再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