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隐月明显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又打起精神禀报。

  “那柳汝兰忽然发狂,引着蛊兵们往城里来,小的见势不妙,便带了兵马跟上。”

  “谁知道,随着黎明出现,这些蛊兵们的动作也开始渐渐变慢,沿路不停地倒下,到了这边已经剩得不多了,战斗力也跟着衰减,似乎变得和正常士兵无异,西北军的兵马这会儿正在处理残局。”

  叶晚竹转头看向柳汝兰那边,果然,这会儿还能站着的蛊兵所剩无几,已经被西北军的骑兵策马团团包围,正在不住地劈砍刺杀。

  柳汝兰也已经死了,身体被蛊兵扯得东一块,西一块,这会儿只剩下破碎的大理寺囚服,还能勉强证明她的身份。

  再远一些的街道上,骑兵队正在沿街处理已经死掉的蛊兵尸体,难闻的味道逐渐朝着整个京城蔓延开来。

  “他们身上有蛊虫,不能大意。”

  压低声音,叶晚竹的眼神又变得专注。

  “这些蛊兵们走过的地方,都要放火焚烧,免得后患无穷。”

  如此一来,大半个京城都要化为灰烬了。

  不过,听着叶晚竹的话,这会儿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曾表现出半点反对的意思。

  京城都已经变成这个模样了,烧与不烧,又能有什么分别?

  不能让这些蛊虫跑出去,才是最紧要的。

  “让大军进城,”叶晚竹又看向京城之外,“清点城中的情况,再将京城守卫起来,告诉梅副将,一切,都按照白塔城的例子来。”

  这后半句话,她是对着跟来的骑兵队长所说。

  这小队长姓傅,跟着徐将军打过不少的仗。

  听见这话,又对上叶晚竹的目光,傅队长的身子猛地哆嗦了一下。

  白塔城是西北的一座边城,当年和外敌那一战,对方丧心病狂,靠着偷袭抢下白塔城后,因着城中百姓奋起反抗,便在城中水井里下了传播性极强的毒,后来又演变成了疫病,要活生生地将一城之人全都折磨致死。

  夺回白塔城的那一仗,当年是萧子景领兵,叶晚竹是他的副将,她也是第一个发现城里的水源有问题的人。

  当年的白塔城是怎么处理的?

  截断污染水源,再挨个排查城中百姓,最后将城池里里外外把守起来,没让疫病传播出白塔城半步。

  难道,难道京城也要变成那样?

  心下惶恐,傅队长却不敢有半分耽搁,点一点头便策马转身,朝着城外疾驰而去。

  “我们最好也赶紧走。”

  目送着傅小队长的背影消失,叶晚竹这才又开了口。

  “这些蛊兵的尸体腐烂得太快,放火得迅速。”

  顺着她抬起的手指,众人这才又朝着蛊兵那边看去。

  只见黑血层层叠叠,已经将最先倒下的蛊兵尸体腐蚀得千疮百孔,阵阵难闻的味道也散发出来。

  “立刻通知所有人,最多两炷香的时间,全部撤离。”她皱着眉头道。

  柳寻雁哑声道,“撤离倒是没问题,但……咱们去哪儿?”

  京城就是叶晚竹的大本营,现在要离开,她一时间也有些没个主意。

  环顾四周,叶晚竹最后抬起手,朝着京郊的某处指了指。

  “安王别院,应该是个还算清净的去处。”

  ——

  两炷香的时间之后,京城三门缓缓关闭,唯一一座被炸毁的北城门,也被西北大军的部将里三层,外三层牢牢地守住,犹如铁桶一般。

  叶晚竹拿了谢无咎的腰牌,正是昭德帝死前交给他的,有这个强有力的信物在手,京城各处的撤离和配合还算顺利。

  只是,幸存者们齐聚一堂,将偌大的安王别院挤得满满当当,这事情便又变得有些混乱了起来。

  除了谢无咎还没清醒,小花等人受了刑伤,也被安排去休息,叶晚竹看着剩下的,乱成一锅粥的场面,不由得有些头疼。

  人人都憋了一肚子的问题,还有需要处理的难关,安王别院宽敞的前厅,这会儿宛如菜市场一般热闹。

  五城兵马司和城北大营残部的几位将军,还有京畿另外三座大营的主将站在大厅正中央,正在和倪宰相等一干文臣互相质问。

  一个说对方没尽到职责,京中出了这么大的乱子,都不知道前来勤王;另一个说大军早就接到圣旨,城中是圣上在处理叛党,所有人都要按兵不动。

  “处理叛党?有什么叛党,是需要把皇宫烧了才能处理的?”倪宰相叉着腰,吼得震天响,“尔等都是聋子,瞎子不成?”

  “本将有圣旨!不管京中出现什么情况,都不能发兵!”

  京城西大营的夏将军扯着嗓子,吼得不比倪宰相气势弱,“倪相饱读诗书,应该比我这个大老粗更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吧!我要是贸然带兵入京,岂不是要坏了圣上的好事?”

  “什么,什么好事!”

  跟在倪宰相身边的还是户部尚书张大人,听着这些话,又想起宫中那一片狼藉的惨状,顿时忍不住红了眼眶。

  “你们若是赶来瞧瞧,说不定,一切还能有回转的余地!”

  城南大营的赵将军这会儿也忍不住了,“瞧瞧?您老别马后炮了,我等当时要是发兵,那就是抗旨不遵啊!”

  “什么圣旨!都是假的!”

  “那我们怎么知道?@!”

  ……于是争吵便又转移到了另外的方向上去。

  “行了!都悄悄的!”

  所有声音都蓦地被一嗓子大喊打断,众人齐齐哽住,又转头朝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

  岑灵川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腰间缠着厚厚的布条,脸色也很是不好。

  “你又是何人?”倪宰相用怀疑的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打量着。

  看这打扮,肯定不是京城里正经人家出身的!

  “你管我是何人呢!”

  听出这就是舌战群雄的主力,岑灵川也毫不客气,硬邦邦地把倪宰相的话顶回去,还得费力在屋中看了一圈,这才找到叶晚竹的所在。

  “师妹,”他扬起脑袋,“我这件事保管最重要,你得第一个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