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晚竹转过头,又一个东厂侍卫小跑着过来了。

  “九千岁醒了,说一切准备就绪,殿下若是要出发,还请尽早。”

  叶晚竹眨了眨眼。

  她原本就是要去南疆的,可见了宁安,要去的地方无疑又多了一个。

  再说……谢无咎知不知道碧岚的事情?

  “先带我过去看看谢都督,我还有几句话要跟他说。”

  很快拿定了主意,叶晚竹朝着那东厂的侍卫点了点头,大步朝着谢无咎的房间而去。

  谢无咎正懒洋洋地靠在床上,长发披散,面色虚白,听见动静,不紧不慢地掀开眼皮往屋外看。

  “殿下这么快就准备好了?”

  见是叶晚竹,他放下手里的书,轻轻地笑了一声。

  岑灵川跟在叶晚竹身后进了屋子,第一眼便朝着谢无咎面上看去,见他虽然虚弱,气色倒是比吐血的时候好了几分,这才不动声色地吐出一口长气。

  这个时候,叶晚竹已经开始将宁安的供述一五一十地讲给谢无咎听。

  侍卫已经退下,屋中十分安静,谢无咎单手撑着脑袋,神情淡然,直到听见碧岚这个地方,脸色才微妙地变了变。

  “你也不知道?”见状,叶晚竹暂时停下了话头。

  “确实不知。”

  摸了摸下巴,谢无咎若有所思。

  “说起来,我第一次被带到天问大师面前的时候,他还有头发,看穿着打扮,倒的确是和南疆人有些不同。”

  “还有头发?”

  岑灵川本打算坚决不开口,听到这儿到底是忍不住了。

  “合着这秃驴是半路出家的?”

  难怪身上没有半点佛门清净!

  “他究竟出家与否,恐怕还不好说。”

  谢无咎循着声音找到岑灵川,又朝他笑了一下。

  “我被抓之后,一直关在他的地盘上,不知道对外还有施粥这回事,不过想来,一个富贵人家的少爷,和一个佛家中人,显然是后者更容易得到信任。”

  也就是说,天问大师的这个身份,不过只是一层伪装。

  “他到底是什么人?”

  又多出一个问题,岑灵川的表情十分阴郁。

  这烦人的秃子!

  “等到了南疆,或许我们就知道了。”

  叶晚竹其实并不算在意天问大师的真实身份,只要不波及到他们身上,他是谁都无所谓。

  因为他一定要死。

  “谢都督。”

  想着,叶晚竹的目光又朝着谢无咎而去。

  “我们的行程除了南疆,大概还要加上原先的碧岚,不知道又会多出多少日子。”

  “殿下放心,我坚持得住。”

  知道叶晚竹在问什么,谢无咎微微勾起了嘴角。

  “她们也是。”

  闻言,叶晚竹不由得松了口气。

  她要奔赴南疆,后方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小花一行人。

  既然谢无咎这么说,那便是没事了。

  “我这就去准备,咱们尽快出发!”

  ——

  南疆,万源城中。

  已经十月过半,这座南地的小城终于感到了一丝秋日的氛围。

  几个月前,被一场巨大的动乱席卷,整个万源城里里外外,都被**和火焰烧成了一片断壁残垣。

  幸存的百姓们和幸存的半座城池一起修修补补了整个漫长的夏天,再加上从王城那边派来的人手,总算是勉强让万源恢复到了有人可居的情形。

  城中死人无数,有嫌晦气举家搬迁的,也有像黄家一样,趁着人员进进出出,悄无声息在这座半新不旧的城里定居下来的。

  已经夜半,早就打烊歇业的安乐茶楼里,现在的黄老板,曾经的黄县令独自一人坐在后院的书房中,正眯着眼睛打开一封密信。

  当初在闵镇外的矿山,他被叶晚竹安排着离开,后者没有食言,派人将他的妻女平安送到身边,又问了他一句话。

  “你是要自己躲起来避祸,还是要我们主子帮一把手?”

  黄县令看着惊魂未定的妻女,没怎么犹豫就选了第二条路。

  接受叶晚竹的帮助自然是有代价的,他被带到还是一片废墟的万源城中,和一个叫邵威的胖子见了面,又在他的安排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换了身份,在城中白日开茶楼,晚上当暗哨。

  ……和他从前干的事情,倒也差不多。

  叶晚竹要的消息不多,黄老板这里的任务向来不怎么繁重,可今天,打开密信,看着上面那几行简短的话,他却猛地瞪大双眼,又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这封信,是从闵镇来的。

  那座被叶晚竹炸得七零八落的矿山,经过那次劫难后也再瞒不住,很快被闵镇正式记录,又纳入了真正的朝廷管辖之中。

  可眼下,几个月过去,毫无征兆地,那座矿山忽然被夷为平地!

  事发时山中正有人在开采,这一遭,死伤惨重!

  捏着密信的手不由得哆嗦起来,黄老板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又在原地惊惶了片刻,这才跌跌撞撞地朝着墙边的书架而去。

  书架上有一个暗格,里面放着的正是从各地传来的密信。

  黄老板哆哩哆嗦地将所有密信都拿了出来,也顾不上折回桌边,就这么蹲在地上,一封一封地找了起来。

  就他看到的这些消息来看……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黄老板花了一炷香多的时间才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他捏着几张新旧不一的信纸回到桌边,由上而下地摆开。

  六月廿三,京畿遇袭。

  七月初八,泽州遇袭。

  七月十九,中州遇袭。

  八月初一,闵镇矿山遇袭。

  这条线路也由上而下,一路朝着南疆方向,直直而来。

  而且,所有遇袭之地,事先都没有发现任何异样,突然就遭遇不测,要么是大火,要么是**,手法极其狠绝。

  把这几封密信放在一起,几乎一模一样的手法,让黄老板背上的冷汗猛地就冒了出来。

  这很不对劲。

  好像是有人在故意对这些地方下手。

  是什么人,又为了什么?

  眉头紧皱,黄老板重新铺开一张信纸,提笔在上面写了起来。

  他得尽快把这个不同寻常的消息传出去——

  “笃笃”的敲门声传了进来。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