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她,还就现在?

  静颜感到一阵气血上涌,本就热意浮现的脸颊这会儿更是烧了起来,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羞的。

  他从小便跟在天问大师身边,纵然这佛门不是真佛门,可该有的东西却一样不少。

  吃斋念经就算从不用走心,也没人会检查他的功课,这么多年下来,静颜还是学到了不少东西的。

  更别说他们身边从来没有什么女人出没了。

  可眼下,这女子却在如此不要脸地大放厥词!

  她都求着自己杀了她,为什么不呢?

  静颜和尚的巴掌都已经抬了起来,下一刻,却硬生生地又止住了。

  现在杀了这该死的女人,岂不是等于坐实了她刚刚所说的一切?

  不行。

  神色不虞地放下手,静颜盯着林婉君,正要开口、

  “你不杀我?”

  林婉君眨了眨眼,忽然喜极而泣。

  “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不然的话,你也不会让我把我们的儿子生下来,对不对?”

  静颜刚刚才勉强压下去的那口怒气,顿时又成百上千倍地顶了上来!

  欺人太甚!

  “你,你不知道什么是廉耻吗?”

  年轻的和尚顶着满脸艳色朝林婉君问话,一身戾气也被这幅模样削减了五六分。

  林婉君心道这话你也好意思问得出口,一面又摆出一副遭到重创,心如死灰的模样。

  “原来你只是不愿意承担责任……”

  她轻笑一声,又抬头看着那戒空武僧。

  “对不起,刚才我说的一切都是假的,是我为了活命,临时编造出来的。”

  戒空和一旁的另一个武僧戒嗔正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这会儿听到林婉君的话,一个两个转动脑袋的动作都显得有些吃力。

  转动大脑思考的本事更是如此。

  这话,他们能信吗?

  “你们是他师父派来照顾他的吧?”林婉君还在说着,“真是对不起啊,我不认识这个和尚,和他也没有半点关系,王都里没有他的儿子,你们千万别相信我。”

  她的表情更加诚恳,戒空戒嗔却一起沉默下去,又连连用眼睛朝静颜身上看。

  说起来,这位得天问大师的青眼,想去什么地方向来随便得很,连一声招呼都不用打的。

  他们毕竟也不是真的和尚,就算静颜当真做过什么,那也无所谓。

  “你们,你们相信她?”

  看着这两个武僧的眼神,静颜明白过来,却有些不敢相信。

  这女人的胡说八道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戒空和戒嗔居然真的被她带跑了?

  “你们——混账!”天问大师唯一的爱徒蓦地发起了脾气。

  “小的不敢!”戒空和戒嗔连忙躬身垂头。

  “他脾气大得很,你们快哄哄啊。”林婉君在一旁煽风点火。

  戒空戒嗔:……

  放过他们吧!

  他们这到底是干什么来了?

  “要不你解开绳子,我来哄你?”林婉君这时候又朝着静颜看了过去。

  静颜和尚的脸色黑的吓人,沉默不语地大步走上前来,抬手就往林婉君的脖子上掐!

  认下这个抛妻弃子的劳什子罪名他也忍了,他现在就要把这个该死的女人掐死!

  不然的话,谁知道从她这张嘴里,还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

  柔嫩的脖子被他一把握在手中,林婉君顺从地仰起头,直勾勾地望着眼前的这张脸,眼底竟然有泪光闪现。

  “我死就死了,只是不甘心,竟然是你要亲手掐死我……”

  她流着眼泪闭了闭眼,“动手吧!”

  静颜和尚按在她喉骨上的手指,忽然就有了一瞬的停顿。

  下一刻,他眼前一晃,身下一痛,猝不及防地闷哼出声!

  “小秃子,不算我白费口舌!”

  林婉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解开了手腕上的麻绳,她轻笑一声,手腕一翻,又是一片麻药朝着戒空和戒嗔撒了过去!

  她做的是这么危险的事情,怎么可能只有一招逃命的本事?

  戒空戒嗔显然都没有将林婉君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放在眼里,毫无防备,一人吸了一口麻药,身子都软软地朝着地上倒了下去。

  静颜眉头紧皱,忍着下身的疼痛要追,却又被林婉君第二脚重重地踢在了同一个地方!

  “反正你也是个和尚,这东西,留着也没用。”

  隔着迷烟,林婉君朝静颜挑了挑眉,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

  静颜定了定神才起身追赶,可惜他脚步虚浮,步伐踉跄,到底还是慢了几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女子三两下跃上墙头,消失得无影无踪。

  安乐茶楼外的街上响起马车声,沿着空荡荡的大街越走越远。

  静颜脸色阴郁,身下的疼痛还在继续,他攥紧了拳头,迈开自己这会儿能做到的最大步伐,果断地朝着那马车离开的方向走去。

  他身形踉跄,刚走到院落中庭,便见半空中黑影一闪,一个熟悉无比的人仿佛凭空出现。

  “师父!”

  静颜猛地吸了一口气,脚下的动作想变成小跑,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天问大师无声无息地降落在院中空地上,快步朝静颜走来,抬手扶住了他的胳膊。

  “师父!”

  顾不上嘘寒问暖的礼节,也顾不上屋里屋外的混乱景象,静颜急急抬手回握住天问大师的胳膊。

  “刚才那个马车里的是叶晚竹的人!她还有后援,不能让他们跑了——”

  他还没说完的话中断在天问大师轻轻捏住自己胳膊的动作上。

  “黄良才一家的事情,都解决好了?”

  温声问着话,天问大师的脸上挂着淡淡的,春风和煦的微笑,是他面对自己这个徒弟的时候,最惯常会用的表情。

  静颜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却不明就里。

  “师父,那女子——”

  “那女子是从墙头翻出去的,接应她的马车早就等在院外,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天问大师的语气还是从容不迫。

  “您看见了?”静颜这下更是不解,“那您怎么,怎么——”

  “怎么不拦住他们?”天问大师又笑了笑。、

  “因为为师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