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问大师长叹一声,无意深入这个话题,转开的话头却依旧透露着疲惫。

  静颜回过神来,脸色又变得很差,“师父?”

  “今天那一出,恐怕是安王故意为之!”

  说着话,天问大师闭了闭眼,面上的神情又变得冷厉了起来!

  “影山是安王的心腹,他办事向来稳妥,今天怎么会独自一人带着影四出现?”

  还那么巧地被谢无咎的人撞了个正着!

  回想着当时的画面,天问大师胸口的那团火便越烧越旺。

  “他这是要过河拆桥了,不过,现在还有点早吧?”冷笑着,天问大师又敲了敲桌子。

  安王没死的消息虽然已经传回了京城,可那边的反应还没传回来,叶晚竹和谢无咎这一行人也依旧在活动,这个时候就想撕破脸,实在是让他没有想到。

  “我原本还想找个机会,把叶晚竹的情况透露给他,现在看来,是没必要了。”

  闭上双眼,天问大师的语气很淡。

  这短短的几句话,听得静颜心如擂鼓,掌心都冒出了一层薄汗。

  安王是他们身后最大的一棵树,向来也是态度最好的,怎么忽然之间就要反悔?

  “师父,那,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咽了咽口水,静颜的声音无端地发紧。

  天问大师闭着双眼,不动不语,好像已经入定了一般,连呼吸都没变过。

  见状,静颜也不敢多说,屏息凝神地坐在一旁,努力整理着心头的一团乱麻。

  “南麟。”

  不知道过去多久,直到静颜和尚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天问大师忽然睁开了双眼。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吐出两个字,让静颜一时间有些没能反应过来。

  “师父?”他侧头看去。

  “南麟。”

  天问大师又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眼中的光彩渐渐收拢了回来。

  他直起身子,目光朝着王都的方向看了过去。

  师父要找南疆王?

  静颜这回总算是回过神来。

  他们的人早已经在王都附近将恢复了神智,又躲藏起来的南疆王抓住了。

  “那弟子给王都送信?”

  南疆王自知对天问大师阳奉阴违,被抓后据说吓得食不下咽,夜不安寝,静颜垂下眸子请示着。

  “不。”

  天问大师却站起身来。

  “此事重要,不能耽搁,你与我一道同去王都走一遭,现在就出发。”

  “现在?”

  闻言,静颜又是吃了一惊,“这,这会不会……”

  太仓促了?

  看着天问大师投来的,冷冰冰的目光,静颜顿时住了口。

  “那这边的事情怎么办?”

  定了定神,静颜又想起另外一件事。

  “安王要对咱们下手,定会安排人手在附近的。”

  安王手下那些影卫有神出鬼没的本事,想一时间清理干净,恐怕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天问大师冷笑着把佛珠扣在桌上,发出的动静仿佛敲在静颜心口,让他也跟着哆嗦了一下。

  “那倒是正好。”他语气冷酷,“就让他们好好地去给主子回报,说天问大师被谢无咎使计重伤,只能缩在屋中养病好了,我想,安王殿下一定会非常高兴听到这个消息的。”

  ——

  天问大师和静颜安排好一切便立刻启程,一昼夜之后,两人顺利来到王都。

  南疆王都往日里热闹繁华,不输大梁京城,可眼下,这里似乎也跟京城一样,变得冷清破败了起来。

  南疆王称病不出,将所有朝政都推到了才八岁的侄子身上。

  侄子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幼童,坐在王位上只会啼哭不止,而今朝政已经全盘被王都的几大氏族把控。

  氏族之间也互相不对付,都想夺取更大的权利,明争暗斗之间,倒霉的只有城中什么都不知道的百姓。

  如今,经历了几场动乱,城中萧条得几乎看不出从前的模样。

  面对这番景象,静颜还不免要多看两眼,天问大师则是目不斜视,脚下步履匆匆,径直朝着自己的落脚之地而去。

  他虽然坐拥大量信徒,在民间颇有威望,可天问大师行事却一直非常低调。

  他不曾让人修建寺庙佛堂,更没有大动干戈地准备府邸,只住在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宅院里。

  不过这其中暗藏的玄机,便不是外人能知道的了。

  进了院子,天问大师径直一路向前,在后花园通往地下暗室的密道前停住了脚步。

  “徒儿在这里守着。”不用他多说,静颜便恭恭敬敬地低下了头。

  暗道的门在头顶合拢,最初的黑暗过后,天问大师循着台阶向下,很快便停留在一间刑房之外。

  这暗室里安静得吓人,连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天问大师开门的动静便显得尤为突出,甚至能激起道道回音。

  “谁?”一个沙哑的声音顿时从牢房门后传了出来,带着满满的恐慌。

  “王上,好久不见啊。”

  天问大师手上的动作没有半分迟缓,走进牢房之中,顺手点亮了一个火折子。

  这个暗室比起外面的通道来说更加昏暗,连牢门都是石头做的,几乎一点儿光亮都照不进来。

  地上铺着一层干草,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角落里正坐着一个人影,用力地蜷缩起自己的身体,捂着眼睛,十分难以承受这突如其来的亮光。

  天问大师又上前两步,在南疆王南麟的面前蹲了下来。

  “王上,这段时间,您过得好吗?”他轻声发问。

  南疆王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他身形瘦削,眼下更是显得形销骨立,几乎瘦到了可怕的地步。

  他身上没有血迹,没有伤痕,没有半点被折磨过的痕迹。

  可这会儿,听着天问大师的声音,再缓缓抬头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南疆王神情涣散,仿佛压根就不知道天问大师是来干什么的。

  天问大师也不急,静静地蹲着等待。

  自从被抓,这位就一直被一个人关在这暗室之中,独自待了这么久,恐怕脑子都不会转了。

  是得给他一点儿反应的时间。

  天问大师足足在心里默数了八十下,对面才传来动静。

  “……你,你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