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距离他出发已经过去了五天,一路疯狂前行,靖安侯连人带马都是一身狼狈。

  他裹着满是尘土的斗笠下了马,又牵着已经跑不动的马儿硬是往前,走到安王别院门外,抬手在紧闭的院门上叩击了几下。

  “谁?”

  一个警惕的声音立刻便从里面传了出来。

  “我找倪宰相,有重要的消息传达。”靖安侯隔着院门和里面的人说话。

  他也不是一路直接冲到别院来的,昨天晚上,靖安侯便抵达了京城附近,先给假扮影四的那个影卫传了消息,从他口中了解了一些眼下的情况。

  据那个影卫所说,倪宰相显然是对安王还活着的这个消息十分看重,不仅为此和隐月打起了擂台,甚至还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硬是压制住了隐月,还有谢无咎手下的那些东厂侍卫。

  如今安王别院的大事小情都已经由倪宰相一手主管,隐月等人只能承担基本的跑腿和守卫作用。

  倪宰相这段时间私下来找过这影卫几次,问的都是和安王有关的消息。

  听了这些,再想想安王临行前说的话,靖安侯的心里便更是有了底气。

  他又在院外等了片刻,大门从里面被打开一条缝,露出一双写满警惕的眼睛,对着靖安侯上下打量。

  靖安侯把话又说了一遍,同时附上了自己的腰牌。

  “……进来吧。”

  里面的人看过腰牌,又支支吾吾地犹豫了片刻,这才把门打开,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这是怎么当差的?

  收回腰牌挂号,靖安侯本是蹙着眉头,想说这门前的侍卫实在不像话,可等院门大开,里面的人露出真身,他便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此人一身东厂锦衣卫装束,赫然是谢无咎的手下。

  “看什么看?”这个锦衣卫注意到了靖安侯的目光,表情十分不快,“还不赶紧进来?”

  比起刚才,他说话的时候越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靖安侯却没了方才的不悦,还有心情朝着他勾唇一笑。

  “有劳,替本侯带路吧。”

  能让心不甘情不愿的锦衣卫替他看门,还把自己这个安王的心腹放进来,靖安侯想,也不知道倪宰相是用了什么好办法。

  姜还是老的辣啊!

  他一路向前,院中各处负责把守通口的全都是锦衣卫,并且每一个人的表情都很难看。

  替他领路的这个锦衣卫在二堂的拱门外被叫住,出声的是另一个锦衣卫。

  “这是什么人?”

  斜眼看着靖安侯,此人的表情十分不好。

  领路的锦衣卫抿了抿唇,小声道,“安王的人。”

  他话音落下,那个锦衣卫的表情就跟着变了,看上去咬牙切齿的。

  他直勾勾地瞪着靖安侯,似乎恨不得立刻就把他大卸八块!

  “放肆!”

  眉头一皱,靖安侯低喝一声,“区区下人,见到本侯不行礼也就罢了,为何还做出这般表情?难道你是对本侯有什么意见不成?”

  他声急色厉,附近的又几个锦衣卫听到这边的动静,连忙上前七手八脚地将那个愤怒的锦衣卫连拖带抱地拽走。

  饶是如此,这一众锦衣卫们对上靖安侯,依旧是没有多少恭敬的态度,反而眼底盛着冷漠不悦的光。

  把入院来的一切都看在眼底,靖安侯这这会儿已经能完全放下心来。

  这些锦衣卫如此仇视于他,却还是没有动手。

  看来,整个安王别院当真是彻底落入了倪宰相的掌控之下!

  “哼!岂有此理!”

  心里卸下了一块大石头,靖安侯面上却依旧是一副愤怒难当的模样,甚至还将腰间的佩剑拔出一半。

  “你们这些刁奴!简直是好大的狗胆!敢在本侯面前撒野,本侯今日就杀一儆百,送你们上黄泉!”

  冷冰冰地说着话,他抬腿便要追上那个先前出言不逊的锦衣卫。

  “侯爷!”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内堂传来。

  靖安侯一愣之下,连忙转过身子,看着倪宰相一脸紧张,脚下如飞地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侯爷,您没事吧?”

  一把攥住靖安侯的肩膀,倪宰相把人上上下下地好一番打量。

  他眼中写满忧虑,直到确认靖安侯并无不妥,这才松了一口气。

  “尔等竟然如此怠慢侯爷!”

  转过脑袋看着闹成一团的锦衣卫们,倪宰相眉头一皱,立刻变了一副模样!

  他粗声粗气地吼,“若是耽搁了要事,你们的脑袋都别想要!”

  对上这位,锦衣卫们的表情就更丰富了。

  憋屈,无奈,愤怒,隐忍。

  种种情绪交织着从脸上呼啸而过,就连靖安侯都看得呆住了。

  这说明什么?

  不得不服!

  “相爷,这些下人不服管教,留着也是——”

  祸害两个字还没出口,靖安侯忽然看着倪宰相侧过脑袋,飞快地朝着他摇了摇头。

  那一刻,相爷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难看,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靖安侯顿了顿,到底还是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倪宰相见状也移回目光,又对着那些锦衣卫们大骂了几句,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方才亲自领着靖安侯往书房去。

  进到书房院中,里里外外的下人便又变了个样,随着倪宰相一路走来,下人们纷纷低眉顺目地问候着,一看就是相爷真正的自己人。

  靖安侯没说话,一直跟着倪宰相来到屋中,关上房门,这才朝着外面的方向摆了摆脑袋。

  “倪大人,外面那些锦衣卫,为何不让本侯处理?”

  他们的不服是如此明显,留在身边,迟早是个隐患。

  屋里没有其他人在,倪宰相似乎也撑不住了,在太师椅上一**坐了下来,**眉心,看起来更是疲惫不堪,又老了十几岁似的。

  “老臣手中无人,只能与这些东厂的混账互相牵制,勉强平衡,否则,只怕连现在的局势都没有。”

  “坚持了这么久,臣已经快无计可施了,侯爷,您这趟过来,应该也是为了替安王殿下传信的吧?有什么消息,还请您尽快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