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晚竹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在屋中响起,萧延猛地一哽,被口水卡住,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

  屋中有光亮起,书画举着烛台,依次将灯盏点亮。

  叶晚竹身上还穿着中衣,只披了件厚实些的外袍,面无表情地看着萧延。

  被抓个正着,萧延俨然已经傻了眼,一对茫然的眼珠子转来转去,不知道该看什么地方。

  叶晚竹的脸色算不上好。

  隐风隐川自从到她身边就轮流负责值夜,这二人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今夜她刚睡下不久,便被书画又叫了起来。

  隐川发现了正在墙下刨狗洞的萧延,问她如何是好。

  于是叶晚竹便亲眼看着她的好儿子是怎么徒手挖通狗洞,钻进潇湘院,又是怎么摸到小花屋里来威胁她的。

  “好啊,好啊。”叶晚竹微笑起来,“真不愧是萧子景的好儿子。”

  偷鸡摸狗,无师自通!

  “娘,娘亲……”

  萧延手足无措地站着,仍是不知道要说什么。

  娘亲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

  刚才自己说的话,她都听见了?

  萧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望着叶晚竹,浑身都开始哆嗦起来。

  “延儿啊,来,过来。”叶晚竹却半弯下腰,朝他招了招手,“到这边来。”

  她的语气似乎忽然间回到了从前,招手的动作也是往日惯用的。

  萧延先是一愣,而后难以置信地朝着叶晚竹走了过去。

  “娘亲,娘亲!”

  娘亲终于原谅他了,是不是?

  他马上就可以让这个野种滚蛋了!

  渐渐咧开嘴,萧延越走越快,甚至张开双臂,做出了一个讨要拥抱的动作。

  他很久没被娘亲抱着了——

  “嗷嗷嗷!”

  萧延没看见叶晚竹眼底的那抹嫌恶,而叶晚竹耐着性子等他走到自己面前,一把拧住了他的耳朵!

  “跟我过来!”

  拎着萧延的耳朵,叶晚竹直起身,顿时又恢复了冷淡逼人的模样。

  没费多少力气,她便带着萧延来到院中,一把将他掼倒在地!

  “连挖狗洞都学会了,延儿,你可真有本事。”

  叶晚竹站定的地方就在狗洞旁边,她轻轻踢了一脚松散的泥土,轻飘飘地说着话。

  “我可不记得教过你,做事要这么不择手段。”

  萧延捂着发烫的耳朵,情绪大起大落之下,又开始抽泣。

  “娘亲,延儿错了,延儿错了!”

  “哦?延儿又知错了?”

  叶晚竹垂下眼皮,“说说看,你错哪儿了?”

  “延儿不该钻狗洞,”萧延挂着鼻涕哽咽,“也不该惹娘亲生气,延儿保证再也不对妹妹说那样的话,以后,以后延儿和妹妹就是一家人!”

  只要能让他先回潇湘院吃饱穿暖,他现在什么错都能认!

  让他管外面的野男人叫爹都行!

  “延儿还,还不该和父王一起惹娘亲生气……”萧延继续搜肠刮肚地嘟囔着。

  “错了。”

  看着他状似可怜巴巴,实则眼珠乱转的模样,叶晚竹摇了摇头。

  萧延顿时止住话头,不解地朝她看来。

  叶晚竹勾起嘴角,“你最大的错,就是还在管我叫娘亲。”

  一边不想认她,一边又要她承担娘亲的责任?

  萧延做的这是春秋大梦!

  “我说过,你叫一次,我打一次,是不是啊延儿?”

  叶晚竹俯身抬手,摸上萧延瘦瘦巴巴的脸颊,柔声问着。

  萧延的脸立刻吓得一片冰凉。

  他喊了多少声娘亲?

  根本数不清!

  “不想挨打?”看着萧延哆哆嗦嗦的模样,叶晚竹挑了挑眉。

  萧延立刻不住地点起头来,眼中希望闪现——

  “那就从哪儿来,从哪儿回去吧。”

  手腕一转,叶晚竹掐住萧延的下巴,让他正面对着那个狗洞。

  萧延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与方才不同,这会儿院里点着灯,站着人,全都在看着自己呢!

  他要是这么爬出去,岂不是要丢死人了!

  可不爬就要挨打,萧延吸吸鼻子,顺从地低下头。

  “慢着,我说让你就这么爬了吗?”叶晚竹手上用力,止住他的动作。

  “既然是狗洞,那就只有狗才能钻,我记得延儿学小狗学的不错,对吧?”

  蹲在萧延身旁,叶晚竹眼底又闪烁起让人胆寒的冷光。

  她不知道,也不想管萧延那野种的言论是由何而来,但嘴巴恶毒成这样,显然不应该再当人了。

  “小狗钻洞,一般用的是嘴筒子,延儿,开始吧。”

  说完这句话,叶晚竹才放开手。

  萧延则是彻底愣住,缓缓转过头,悲痛欲绝地看着眼前的人。

  这还是疼爱他入骨的娘亲吗?

  早就不是了。

  可……

  “你怎么这么恶毒!你真让人恶心!”

  再也承受不住,萧延从地上一跃而起,破口大骂。

  “脏女人,**女人,养野男人的孩子,你不要脸,我,我讨厌你,看到你就想吐!”

  “小少爷住口!”书画忍不住出声,“你,你怎么能这样说王妃,王妃她——”

  “呸!”萧延朝她吐口水,“**婢,滚开!”

  叶晚竹静静地看着她的儿子,她唯一的骨血。

  只是一点连捕风追影也算不上的臆想,他还是能说出和前世差不多的话。

  掺上萧家的血,看来真的就这么脏。

  叶晚竹的神情有一瞬的悲哀。

  劣种是养不好的。

  萧延还在骂着,他年纪小,说不出太长的句子,可那脱口而出的词语却一个比一个下流低劣。

  就连在东厂待惯了的隐川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孩子都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污言秽语。

  骂声激烈,潇湘院的屋中陆陆续续亮起了灯光,下人们赶紧穿上衣服,小跑着出来看这是什么情况。

  谁不想活了,大半夜的惊扰王妃睡觉?

  等看到院中的场景,众人又表情各异地噤了声。

  这个时候,潇湘院灯火通明,被十几双眼睛看着,萧延终于住了口。

  理智也跟着回笼,他明显又害怕起来,却还是梗着脖子看向叶晚竹。

  分明是娘亲要养野种,所以才不要他了。

  他没错!

  叶晚竹此刻已经恢复了方才的冷静。

  “骂完了?”她伸手一指,“那就给我钻!”

  “今天你拱不出去,我就用你这满嘴喷粪的小畜生填这面破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