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想起那天陆谨行回来时,兴致勃勃给她戴项链的场景。

  男人粗糙的指腹蹭过她后颈的触感,温热又小心翼翼。

  他把她搂在怀里,又亲又哄,“婉婉,你真好看。”

  可现在......

  顾婉君的喉咙骤然发紧,眼泪砸在金链上。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响动。

  她慌忙擦掉眼泪抬头,看见林子平站在半开的门边。

  男人向来镇定自若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入学的材料,刚刚忘记拿给你了。”

  他的目光扫过她通红的眼圈和地上的行李,忽然转身,“我去叫陈姐收拾。”

  “等等!”顾婉君喊住他,声音里带着一丝哑意,“我自己收拾就行,不用麻烦陈姐。”

  林子平扭头看着她,最终也没坚持,只是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个牛皮纸袋搁在走廊矮柜上,“里面是你的录取通知书和学生证。”

  顾婉君听见声音,小声说了句,“谢谢。”

  林子平眉头皱了一下。

  从见面到现在,好像顾婉君跟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谢谢。”

  他看着她哭红的眼睛,冷淡道,“别哭了,眼睛哭瞎了他也回不来,接受现实吧。”

  顾婉君一愣。

  心里猝不及防地波动了。

  她一时之间,有些分不清林子平到底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嫌弃她。

  说是安慰,他的话未免太冷漠。

  说是嫌弃,好像也不是。

  她心里一酸,反驳道,“现在只是找不到人而已!又不是一定回不来了!你懂什么!?”

  林子平转身,黑眸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他怎么不懂?

  这样的场景,他早就在童年里经历无数遍。

  比起沉溺在这种悲痛的氛围当中,倒不如早点接受现实。

  空气骤然沉默。

  只剩下顾婉君的抽泣声。

  他就这么静静地在房间里等着顾婉君收拾好情绪,看她平复了心情之后,他才迈步离去。

  顾婉君抹着眼泪,只觉得莫名其妙的。

  除了傲慢以外。

  这人简直莫名其妙。

  而难得体贴了一回的林子平,丝毫没有想到,自己的举动落在顾婉君眼里,就变味了。

  ......

  夜晚。

  躺在床上的顾婉君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梦里。

  她站在山林的边缘,脚下是松软的腐叶。

  周围静得出奇,只有她的呼吸声沉闷地回荡。

  远处传来轻微的响动。

  像树枝断裂的声音,又像被什么东西踩碎了。

  她的目光忽然被某处吸引,树林深处,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背对着她,暗绿色的迷彩服几乎融进周围的树丛里。

  “谨行!”

  她喊了出来,踉跄着往前跑了几步。

  那人缓缓回头,熟悉的脸孔上满是疲惫和喜悦。

  下一秒,一阵又低又哑的喘气声在不远处响起。

  顾婉君猛地往右边看。

  一头黑熊直立而起,目光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陆谨行。

  显然是把陆谨行当成了猎物。

  她浑身僵硬,眼睁睁看着那头熊悄悄逼近。

  “跑!”

  她放声大喊,可陆谨行却跟发怔了似的,看着她一动不动。

  直到那头黑熊猛然靠近,陆谨行这才回过神来,背着包就跑。

  顾婉君一颗心被紧紧揪起。

  她看着陆谨行跑了没一会,就被横生的树根绊倒,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

  “谨行!”

  她扑过去想扶起他,低头的瞬间,这才发现他的腿已经受了重伤,皮开肉绽,连白骨都清晰可见。

  黑熊的身影已经逼近,沉重的喘息仿佛贴在耳后。

  而再往前走,只有深不见底的悬崖。

  陆谨行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决绝。

  顾婉君崩溃大哭,冲着他大声喊道,“谨行……”

  “谨行——活下去!!”

  在陆谨行坠落悬崖的瞬间,他们目光相对。

  而他最后看向她的眼神……竟是温柔的。

  “婉婉……别怕……我会回来的。”

  顾婉君在一片黑暗中猛地坐起身,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滑,把单薄的睡衣都浸透了。

  她死死捏着被子,大口喘着气,坐在床上,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刚刚的那个梦。

  太真实了。

  好像就是陆谨行在任务时的情景。

  想着那头大黑熊,还有深不见底的悬崖......以及陆谨行那温柔的眼神。

  顾婉君的心,像一团面团一样,被搅了又搅,难受得要命。

  可现在她什么都做不了。

  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

  她轻轻拍着自己的胸口,学着陆谨行之前的样子,慢慢哄着自己,“梦都是相反的。他说了能回来,肯定能回来。现在人都还没找到,你一定要相信他。”

  肚子里的孩子似乎也想给她支持似的,轻轻动了一下。

  顾婉君抹了抹落在脸颊上的泪,轻轻**着小腹,“你也赞成妈妈说的话,是不是?”

  肚子里的娃给力的又动了一下。

  饶是此刻愁云满脸的顾婉君,也惊讶了。

  既然孩子都说了,那陆谨行,肯定能回来吧?

  于是她就怀着这样一份微薄的希冀,睡了过去。

  *

  第二天一早。

  天色微亮,陈姐已在厨房忙碌,灶上熬着米粥,清香袅袅飘进院子。

  顾婉君披衣起床,洗漱好了之后,她刚走到一楼,就见陈姐正端着刚蒸好的包子往桌上放。

  陈姐早就替她准备好了餐具。

  顾婉君也十分自然地坐下,夹起一个小包子,蘸了蘸面前的醋,“陈姐,林子平……多久回这一次呀?”

  陈姐点点头,手上比画了几下,意思是:“他忙,很少回来这儿。”

  顾婉君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陈姐,那他有说今天什么时候来吗?”

  陈姐笑了笑,又摇头,示意自己不清楚。

  顾婉君正要再问,门外突然响起脚步声。

  林子平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袋油纸包的糖火烧。

  见她微微怔住的样子,他神色自若地把早点放在桌上,“昨晚睡得还好?”

  她低头避开他的视线,“还行。”

  他没接话,只是把糖火烧推到她面前,“这是北平的特色,可以尝一尝。吃完我送你去报到。”

  顾婉君也没客气,接过油纸包就啃了一口。

  毕竟她们还得相处这四年呢。

  虽然林子平这人莫名其妙又傲慢了一点。

  但还没到讨厌的地步。

  就当朋友正常相处,应该没问题。

  林子平察觉到她的目光,倒也没有不自在,只是自然而然地接过陈姐递给他的碗筷,慢条斯理地吃起了早餐。

  “陈姐包子做得很好吃。”

  顾婉君点头,笑着看着陈姐,“嗯,真的很好吃,之前我在平城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小笼包。”

  陈姐听到这话,笑着把小本本掏了出来:【喜欢吃我明天又给你做。】

  顾婉君眯着眼睛,满足点头。

  林子平看着她这副样子,倒是觉得有几分讶异。

  昨天还要死不活的,今天早上倒是又想开了。

  还挺坚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