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军大营,帅帐之内。

  洛阳城下的血腥味尚未完全散去,但这里的气氛,却与城内反王们的愁云惨淡截然不同。

  秦牧负手立于巨大的沙盘地图前,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此战,赢得干净利落!

  “军师。”

  秦牧的目光落在西边,那是薛举盘踞的金城方向。

  “算算时日,李靖的大军,应该也快兵临城下了吧。”

  “就是不知,他那边是否顺利。”

  徐茂公手持羽扇,微微颔首,眼神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的凝重。

  “主公,李靖将军用兵,向来稳妥,薛举不足为虑。”

  他顿了顿,羽扇指向了地图的另一个方向——并州,太原。

  “只是......”

  “属下始终放心不下那并州唐王,李渊。”

  “此人雄踞太原,坐山观虎斗,至今未有大的动作,其心叵测,不得不防啊!”

  帐内其余诸将闻言,也是神色一凛。

  秦牧嘴角的笑意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邃。

  他微微点头。

  “军师所言,正合我意。”

  别人或许会忽略这个在角落里闷声发财的李渊,但他秦牧,绝不会!

  从始至终,他都从未小看过那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个千古一帝的李世民!

  那才是一只真正可怕的小狐狸!

  若非如此,这乱世之中,凭什么笑到最后的是他李家?

  “传令下去。”

  秦牧的声音变得沉稳而有力。

  “加派三倍人手,潜入并州,给我死死盯住太原李家的一举一动!”

  “本王要知道,他李渊每天吃了什么饭,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

  三日后,清晨。

  帅帐之内,众将齐聚。

  此刻的气氛,与三日前战后的凝重截然不同,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胜利的喜悦!

  岳飞、李存孝、姜松、尉迟恭、秦琼、程咬金、岳云......一众猛将分列两侧,气势如虹!

  新文礼手持战报,大步上前,抱拳躬身,声如洪钟!

  “启禀主公!”

  “此战我军战损,已经全部统计完毕!”

  新文礼的脸上带着一丝激动。

  “此役,我军步卒重伤八千三百人,战死一万三千余人!”

  “骑兵折损两千一百骑!”

  “校尉以上将领,战死三十一人!”

  听到这个数字,帐内诸将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神情肃穆。

  任何一场胜利,都伴随着牺牲。

  新文礼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

  “反观贼军!”

  “被我军阵斩者,高达五万一千余人!”

  “被俘者,六万七千余人!”

  “侥幸逃脱者,不足千人!”

  “其中,斩杀敌将六十员以上!”

  这个惊人的战果一出,帐内瞬间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兴奋议论声!

  以不到两万的伤亡,换取了敌军十二万精锐的全军覆没!

  这是何等辉煌的大胜!

  秦牧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众将。

  “此战,诸位皆有大功!”

  “传令下去,三军将士,犒赏加倍!”

  而此刻的洛阳皇宫之内,早已是另一番光景。

  压抑,死寂,还有那掩饰不住的绝望。

  “呜呜呜......我不该来的啊......我真不该来啊......”

  孟海公,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此刻却哭得像个三百斤的孩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凄惨无比。

  “上次在四明山,我那黑白两位夫人就被尉迟恭那黑炭头给捉了去!”

  “这次倒好,我的大夫人也折了进去!带来的兵马,闯了一次阵,就剩不足万人了啊!”

  他捶胸顿足,哭声震天。

  一旁的薛举听得心烦意乱,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

  “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不就是几个女人吗?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薛举双目赤红,状若疯魔。

  “本王的亲儿子薛仁杲,亲侄子薛岱,全折在城下了!本王说过半个不字吗?!”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

  王世充连忙起身,打着圆场。

  “哎哎哎,二位王兄,息怒,息怒啊!”

  “我们现在可万万不能自乱阵脚!我们还有机会!”

  “别忘了,我们洛阳城内,尚有近二十万大军!粮草充足,坚守一年半载都不是问题!”

  “哼!”

  话音未落,一旁的窦建德便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哼!

  他缓缓站起身,一双鹰隼般的眸子,死死地盯住了王世充!

  那眼神,冰冷刺骨!

  “王世充。”

  窦建德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大殿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就连孟海公的哭声都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窦建德和王世充的身上。

  窦建德一步步走到王世充面前,带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一字一顿地质问道。

  “此次,我们应你之邀,前来支援洛阳,共抗秦牧。”

  “破阵输了,是技不如人,本王无话可说。”

  “但......”

  他的语气陡然变得凌厉!

  “本王想知道!”

  “为何这一战,我、孟海公、刘武周、薛举,我们几人的大军几乎折损殆尽!”

  “而你王世充,兵马也仅仅折损了三万?!”

  “还有那逃回来的不足三千溃兵,为何大半都是你的人?!”

  “你!给本王一个解释!!!”

  窦建德的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的一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殿内炸响!

  孟海公、刘武周、薛举三人也是瞬间反应过来,看向王世充的眼神,充满了怀疑和冷冽!

  是啊!

  为什么损失最惨的都是我们这些来支援的?!

  为什么你王世充的人,能跑回来那么多?!

  一瞬间,王世充如坠冰窟,浑身冰凉!

  他张了张嘴,顿时哑口无言,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

  他想要解释,却发现根本无从说起!

  “这......”

  “各位王兄!你们......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王世充声音发颤,强作镇定地说道。

  “难不成......你们以为,本王会联合那秦牧,来坑害你们不成?!”

  “你们想想!那秦牧若打进洛阳,第一个要杀的就是我王世充啊!”

  “至于那跑回来的三千溃兵......”

  王世充脑中灵光一闪,急中生智道。

  “那秦牧何等奸诈!十几万大军他都留下了,会留不下区区三千人?!”

  “这分明!分明是他故意放回来的!”

  “他就是要用此计,来离间我们!让我们自相残杀啊!各位王兄,万万不可中了他的奸计啊!”

  王世充的话,让众人脸上的怒意稍稍缓和。

  这话,听起来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又岂是那么容易拔除的?

  大殿之内,再次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几位反王各怀心思,彼此之间的信任,已然出现了第一道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