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伙,简直就是倒反天罡!

  一时间围在蒋有财家门口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周家新来的媳妇,居然这么猛?!

  还敢和当官的对上?

  好家伙,就是玉皇大帝下凡也不敢直接和胥吏对上啊,那胥吏手上可还有根大拇指粗的鞭子呢,这家伙可不是吃素的。

  看着吧,周家这个新来的媳妇要有苦头吃了。

  一时间,方才还躁动的人群突地安静了下来,不少人心里都存了看热闹的心思。

  “你说什么?”王武不敢置信的问,这小娘皮子敢和他顶嘴?

  “我说你是眼睛瞎了还是咋的?真把自个儿当盘菜了?信不信我去县太爷跟前告你去?”

  杨春喜挺起胸膛,在王武凶神恶煞的眼刀子下,又重复了一遍。

  王绣花和周宝祥这会儿简直就快给杨春喜跪下来了!

  他们拽着她的衣摆,哀求她别说,可杨春喜就像是中了什么邪魔似的,还自顾自的往下面说。

  “你好大的官威啊,咋的?一个小小的胥吏就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大伙儿眼皮子底下篡改户籍文书上的信息?咋的,你还以为自个儿是县太爷啊?瞧把你给能的?你这么能,你咋不飞上天呢?”

  杨春喜正愁一肚子火气没处发,王武这回可撞到枪口上了。

  “我可就告诉你了,今儿我还就不让你把人给带走了,怎么的?你还敢草菅人命吗?”

  “可别忘了,你们在这地界上只不过是两个小小的官,你们上头可还有县太爷管着呢,你们要是把人给带走了,到时候我就和你们死磕到底。”

  “死磕到底?就你?就你这百八十斤,丁点大的个,你还想和我们死磕到底?笑话。“王武嗤笑了一声。

  “可别不信,你要是真把人给带走了,我还就真和你死磕到底了,我有手,有脚,还有一群的亲戚妯娌,我若是到不了县太爷跟前告你们,那就让我的亲戚妯娌去告你们,你有本事,你有本事还能诛我九族吗?”

  “我倒是乐的你杀人,可你敢吗?就你手里面那根鞭子吓唬吓唬别人也就罢了,还真以为所有人都怕?我告诉你,我杨七妹可不怕你。”

  杨春喜用了一个假名字,越说底气越足,王绣花和周宝祥则是越听脸色越难看。

  “好啊,好啊,你......你,好你个杨七妹,还敢口出狂言!看我不给你点颜色瞧瞧,让你长嘴乱说!”

  王武听罢,气的脸色由红变白,又由白转了黑。

  “唰”鞭子甩在半空,那道熟悉的破空声,伴随着凌厉的气势而来。

  杨春喜梗着脖子,毫无畏惧。

  “啪。”下一秒,一道黑影挡在了杨春喜的身前,手指头粗的鞭子落在了周元歧身上。

  “元歧!”王绣花和周宝祥双双惊呼。

  周元歧摇了摇头,捂住了被鞭子抽打过的地方,杨春喜搀扶着他,双目喷火。

  “今天这事要是没个交代,我就是上京去府衙,去皇帝跟前敲登闻鼓,告御状,也要把你给抓进大牢!”

  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周元歧安抚性的拍了拍杨春喜的手,杨春喜接收到信号,抿了抿唇,心不甘情不愿的闭了嘴。

  “大人,**内言语无状,还请大人不要和**内一般见识。“周元歧拖着被鞭打的身躯,朝着王武作揖道。

  “呵!我还就和她一般见识了,你又能咋的?去敲登闻鼓?告御状?”

  “荒唐,就你们这种小门小户出来的**皮子,还能上京去告我的是非?”

  “我呸!”

  王武浑不在意的啐了一口。

  “哥,你还和他们废什么话啊?打服了,不就没这么多事了?”王文嗤笑一声,说道。

  王武点头,说着就要重新挥起鞭子朝着周元歧和杨春喜甩去。

  “大人!”周元歧缓缓抬起头,提声道。

  那是双什么样的眸子?古井无波,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也泛不起一丁点的波澜。

  那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人,就像是山中的猛虎寻到猎物时,那种势在必得的,不容置疑的眼神,一瞬间就让王武慌了神,手里的鞭子也没了准头。

  王武心中大骇。

  方才他似乎见到了一双猛虎的眼神,那一刻,仿佛身份发生了转换,他成了猎物,而跟前这个不知名的小子却成了猎人!

  “大哥!你怎么了?”王文见王武不对劲,推了他一把,哪知手刚触到他肩膀的一瞬间,他浑身都打着哆嗦。

  王文惊了,“大哥,你冷吗?”

  王武摇了摇头。

  不冷?

  不冷还打什么哆嗦?王文不理解,且大为震惊。

  “大人!”又一道熟悉的声音唤回了王武发散的思绪。

  这一次,他对眼前这个报名参加了秋闱的,瘦不拉几的青年,心里存了一丝忌惮。

  “大人可知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小人虽只是二河村村民,但到底也是在官府过了名录的,方才那玉碟大人也见了,若是小人出了事,怕是大人对上面也不好交代吧。”

  “据说清水县新来的县令张大人,是个清流之人,对读书人甚是看重,我虽是个村人,但和镇上范金山范大财主家的公子范六还是有些交情的,若是哪一天范六公子来找小人时,突然得知了小人一家的事情,你猜到时候范公子会不会让他爹为我们出头?”

  范金山范大财主?王武虎躯一震。

  那可是清水县最大的纳税大户,可万万得罪不得啊!

  听到这王武的心里已经萌生了退意,但为免外人看见,立不住威严,只好先按捺不动。

  “况且......”

  况且?什么况且?王武疑惑,眨眼间只看到周元歧凑到跟前,用两个人可以听清的声音说道。

  “况且大人私底下收受贿赂的事情,只怕上头人还不知道吧?”

  王武听罢,瞳孔猛地一缩,上下牙齿都在打着颤。

  “小人也不是威胁大人,只是希望大人能给小人及小人一家行个方便,若是大人能行个方便,那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可如若不然,那到时候范六少爷为小人打抱不平时,若是查到了大人的事情那可就不好了。”

  周元歧说罢,虚弱的脸上浮出了一抹笑,那抹笑挂在他的脸上,让置身在艳阳天的王武突然打了个哆嗦。

  威胁,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这他**就是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恶鬼。

  一瞬间王武只觉得自己的脖子一紧,他伸手摸了摸,好在头还在。

  呼,王武呼了一口气。

  一口气呼出去,王武哪还有和周家作对的心思,他恨不得这家人滚得越远越好。

  她**,这二河村不过是清水县底下最穷的村落之一,没想到还真就出了个人物了,王武摇了摇头。

  罢了罢了,就如这个人所说,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吧,他还想多活几年呢,总不能因为一时的意气就葬送了自己的大好前途吧?

  王文跟着王武这些年走南闯北的,恰巧学会了唇语。

  所以虽然周元歧和王武说的声音极小,但王文还是通过读唇语了解了大概,他这会儿读完了之后急的直跳脚,恨不得当场就叫周家人滚。

  “大哥!还犹豫什么啊,这她**就是一个天杀的凶星啊,专克咱哥俩的啊,叫他滚。“王文凑到王武跟前劝道。

  王武点点头。

  “今儿个也算是你们运气好,碰上了官爷我心善,行了,方才的事情既往不咎,赶紧的,都给我滚蛋!糟心玩意儿,看见就心烦!”

  说罢,王武不耐烦地皱着眉,冲着杨春喜几人挥了挥手。

  “那,方才你打人的事就这么算了?”杨春喜心有不甘,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罢了。”周元歧拉住她,摇了摇头。

  “你个小娘皮子,真给你脸了?赶紧的给我滚,别到时候我改主意了,再给你相公几鞭子尝尝,到时候我看你又能咋的?”

  王武黑了脸,赶人道。

  王绣花和周宝祥哪见过这个场面啊,他们就是个本本分分的庄户人家,虽然祖上是有出过秀才公,可到了他们这一辈,那就是正正经经在地里刨食的啊。

  和官爷起过冲突这可是头一遭啊!

  刚才发生的事,简直就和做梦似的,现在梦醒了,王绣花和周宝祥还巴不得早点回家,别一会儿这官爷一个不高兴,就又不想让他们走了。

  “走走走。”王绣花抓着杨春喜的手,周宝祥搀着周元歧的手,四个人麻溜的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走了四个人,可朝廷规定下来的指标还是没完成,王武本来就被周元歧一家气的心烦,一想到没完成的指标,心更烦了。

  他“唰”的一下,又甩了一道鞭子。

  这回高水莲的男人总算是走了运,没被打到,可那道鞭子却落在了蒋有金的身上。

  蒋有金简直是欲哭无泪。

  他倒是想像周元歧一样硬气,可他哪有那个本事?

  昨个儿制止自家婆娘和周守义干架,已经把他的本事都给耗完了,他这会儿可没这么大的心气去和胥吏作对了。

  再说了,他哥蒋有财还是里正呢,那在村里大小也是个官了,这胥吏和他哥都不讲理,难不成还能和他讲理?

  蒋有金可没这么天真,更不可能高估这群的当官的人品。

  天下乌鸦一般黑,呸!蒋有金在心里呸了那两个**胥吏一口。

  骤地他又想到他哥塞出去的银子,蒋有金只觉得被鞭子甩过的地方更疼了。

  天杀的!

  那可是他们老蒋家的钱啊!

  他这个弟弟都没捞着花,居然给两个不要脸的给薅走了?

  简直就是臭不要脸!

  臭不要脸!

  可不就是臭不要脸,王武压根就不打算要脸,朝廷的指标没完成,他哪敢要脸?回去了说不定头都没有了,还要脸?

  呵呵,命都没有了,还要脸做什么?咋的?要脸能吃饭啊?

  没人那就凑人,王武眼珠子滴溜乱转,又重现了刚才拦住周宝祥不让走的那一幕。

  简直就是颠倒黑白!

  可他们敢说吗?

  他们不敢!

  那根大拇指粗的牛皮鞭子的威力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了,况且,他们可没有周家的歧小子那么能说会道。

  最终,王武故技重施,从二河村里又选出了三个实际年纪三十多,却说成二十多的成年男子充作服兵役之人。

  底下人敢怒不敢言。

  最气愤的,当属高水莲了。

  要不是有她闺女蒋牡丹给搀扶着,她怕是早就一口气没上来晕死过去了。

  她**,她男人今日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吗?怎么就这么倒霉?咋什么倒霉事都落在他身上了?

  高水莲简直是欲哭无泪。

  好端端的说通知事,来了之后她男人一句话也没说就先挨了两鞭子,原以为安分点也就没事了,可没想到这群人那就是天杀的坏种,居然还玩起了造假!

  这可怎么办?

  可怎么办啊!?

  高水莲急的直落泪,蒋牡丹急的直跺脚。

  除她之外,同样着急的还有孙金梅,孙金梅的男人蒋有金的名字也被王武写在了名录上,蒋有金反对无效,又被抽了两鞭子。

  孙金梅倒是想上去和官爷求情,可看到官爷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立时腿就软了。

  让她和周守义那个老不死的干架她行,可要让她和官爷对上,她做不到,她真的做不到啊!

  尤其在看到自家男人被人抽了几鞭子之后,孙金梅简直是大气都不敢出了,连带着大牛二牛想叫唤,都被她给捂住了嘴。

  开玩笑,什么都没有命重要好吗?

  蒋有财抗争无果,最终只能和高水莲的男人一样,被写进了胥吏的名册里。

  那些没被写上名字的人家见状,心里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自家人的名字被写上了,那就是万事大吉。

  就是苦了孙金梅和高水莲家的男人了。

  好家伙,不但被写上了名字,还被抽了好几鞭子,这倒霉催的,一定要离远点,别到时候霉气沾到身上,洗都洗不掉,那不就完蛋了?!

  一桩事了,王武和王文这趟收获颇丰,除了蒋有财家给的,那些被写了名字的人家最少也给了五两银子,算下来,他们的手里也有了七八十两。

  总算是有了件高兴事。

  于是在清点完手里的银钱后,王武和王文两兄弟便赶着骡子,哼着小曲走了。

  那副爽歪歪的做派,简直就让二河村的人气的牙痒痒!

  可又能咋办?

  天杀的,这对黑心肝的兄弟十天后居然还要来一趟......

  臭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