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九月，田里的稻子逐渐染上金黄，沉甸甸地垂下了头。这本该是一年中最令人期盼的丰收时刻，但箬溪村却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秋收需要大量壮劳力，而村里呢？男人死伤惨重，剩下的也多是带伤或是像林三勇这样失去了重劳力能力的。
妇孺老弱固然可以下地，但效率低下，且地里的活计繁重，许多根本不是她们能承受的。眼看着成熟的稻谷若不及时收割，就要烂在地里，或者被雀鸟、甚至外围那些虎视眈眈的流民偷抢去，村民们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村里再次弥漫起一种绝望的气氛。好不容易从兵灾中挣扎出来，难道又要眼睁睁看着活命的粮食损失殆尽吗？
夜里，林家堂屋，油灯如豆。林三勇靠在椅上，脸色依旧苍白，看着自己无法用力的左臂，重重叹了口气。田桂花在一旁默默垂泪。
林大勇、林二勇面色也没有多好。
林四勇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林岁安坐在一旁，小脸在灯光下显得异常沉静。
“四叔，”福平率先开口，声音沉闷，“地里活儿太重，光靠我们这些人，根本收不完。就算加上娘和大伯娘她们，也……”
林老头看着受伤的几个还在养伤的儿子也是满脸愁容 ，自己也感觉越来越力不从心了。
林四勇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林岁安身上：“岁安，你怎么看？”他现在越来越习惯听取这个侄女的意见。
林岁安抬起眼：“四叔，我们缺人，但村外……有的是人。”
一句话，让屋里瞬间安静下来。田桂花猛地抬头，脸上露出恐惧：“不行！绝对不行！那些流民饿红了眼，让他们进村进地，岂不是引狼入室？到时候抢了粮食就跑，或者直接在地里就哄抢起来，我们怎么挡得住？”
这是最直接的担忧，也是所有村民都会有的反应。
林四勇却没有立刻否定，他看向林岁安：“继续说。”
林岁安组织了一下语言，条理清晰地说道：“风险极大，但并非完全不可控。流民所求，不过一口吃食。我们所需，是劳力。这是一场交易，但必须建立在绝对的武力威慑和严格的规矩之上。”
她顿了顿，继续分析：
我们 只雇佣那些有家小,看起来老实本分的流民，最好是拖儿带女的家庭。有家小牵绊，他们闹事的可能性会降低。不要那些目光游离、身强体壮的光棍或团伙。
还有秋收期间，护村队必须全员武装，在地头来回巡视，刀剑出鞘，弓弩上弦。
明确告知，任何偷藏、偷吃、哄抢行为，立斩不赦。大舅母必须亲自坐镇，她的威慑力足够。
但是绝不提前支付任何食物。规定好工作量，比如收割一亩地，完成后当场支付事先约定好的食物。让他们必须持续劳动才能换取当天的口粮。
还有流民只负责田间收割、搬运到打谷场。脱粒、晾晒、入仓等关键环节，必须由本村绝对信得过的村民完成，绝不允许流民靠近粮仓。
再就是雇佣期间，指定流民在固定区域活动，严禁他们进入村庄。收工后立刻驱离回他们的聚集区。
这也是林岁安想了好久的办法，外面流民太多了，而且多是可怜人，自己救不了那么多人。而看着那么多老弱妇孺活活饿死又于心不忍。起码让他们帮忙干活换些口粮保证多活段时间。为了能说服四叔，也说服村里人，条例不得不定得苛刻些。
林四勇听完，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接口道：“岁安所言极是。这步棋虽险，却是目前唯一能抢回粮食的办法。但光我们同意没用，必须说服里正和全村人。”
他站起身，踱步道：“关键有两点：一是让村民明白，不冒险，大部分粮食都会损失，大家照样饿死。冒险，虽然风险大，但有可能保住大部分收成，值得一搏。
二就是必须拿出一套让村民放心的、极其严密的监督方案。监督者不能只有我们林家，每个村民都有责任盯紧。”
第二天，林四勇和里正召集了全村大会。当林四勇提出雇佣流民的想法时，果然遭到了几乎一致的强烈反对和恐惧。
“不行！绝对不行！”
“那是请贼进门啊！”
“他们饿成那样，看到粮食还不疯了？”
林四勇没有着急，等大家的情绪稍微平复，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沉重：
“各位乡亲父老，我请问，不请他们，我们这三村上千亩地，靠谁收？靠躺在床上的伤号？靠女人和孩子？还是靠我们这几个完好的人，日夜不睡地去割？”
他指着远处金黄的稻田：“等我们慢吞吞收到一半，剩下的要么烂在地里，要么被雀鸟吃光，要么……被外面那些饿极了的人夜里偷割光！到时候，我们手里还能剩下多少？”
村民们沉默了，现实残酷地摆在面前。
林四勇继续道：“请他们，是冒险。但不请他们，是等死。我们现在要选的，不是冒险还是不冒险，而是选择哪一种方式，能让我们有更大的机会活下去！”
接着，他详细阐述了林岁安提出的那套雇佣监管方案，尤其是武力威慑和当场支付少量报酬、隔绝后续环节的策略。
王氏站了出来，冷声道：“有我带着护村队看着，哪个敢伸手乱来，我的刀正好还缺几个祭品的。”她的煞气让村民心中一凛，但也莫名多了一丝安全感。
林岁安也站了出来，声音不大却清晰：“还有防疫。所有雇佣的流民，干活前必须用草药水洗手，有发热咳嗽的一律不用。我们会尽量防范。”
最终，在经过激烈的争论和巨大的恐惧之后，对饥饿的恐惧压倒了对流民的恐惧。村民们勉强同意，尝试雇佣少量流民，在小范围内先行试验。
这是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像是在悬崖边上走钢丝。林岁安都知道，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不过她相信大舅母的威慑力，而且现在有村队，不然她绝不敢提出这法子。
秋收需要大量壮劳力，而村里呢？男人死伤惨重，剩下的也多是带伤或是像林三勇这样失去了重劳力能力的。
妇孺老弱固然可以下地，但效率低下，且地里的活计繁重，许多根本不是她们能承受的。眼看着成熟的稻谷若不及时收割，就要烂在地里，或者被雀鸟、甚至外围那些虎视眈眈的流民偷抢去，村民们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村里再次弥漫起一种绝望的气氛。好不容易从兵灾中挣扎出来，难道又要眼睁睁看着活命的粮食损失殆尽吗？
夜里，林家堂屋，油灯如豆。林三勇靠在椅上，脸色依旧苍白，看着自己无法用力的左臂，重重叹了口气。田桂花在一旁默默垂泪。
林大勇、林二勇面色也没有多好。
林四勇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林岁安坐在一旁，小脸在灯光下显得异常沉静。
“四叔，”福平率先开口，声音沉闷，“地里活儿太重，光靠我们这些人，根本收不完。就算加上娘和大伯娘她们，也……”
林老头看着受伤的几个还在养伤的儿子也是满脸愁容 ，自己也感觉越来越力不从心了。
林四勇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林岁安身上：“岁安，你怎么看？”他现在越来越习惯听取这个侄女的意见。
林岁安抬起眼：“四叔，我们缺人，但村外……有的是人。”
一句话，让屋里瞬间安静下来。田桂花猛地抬头，脸上露出恐惧：“不行！绝对不行！那些流民饿红了眼，让他们进村进地，岂不是引狼入室？到时候抢了粮食就跑，或者直接在地里就哄抢起来，我们怎么挡得住？”
这是最直接的担忧，也是所有村民都会有的反应。
林四勇却没有立刻否定，他看向林岁安：“继续说。”
林岁安组织了一下语言，条理清晰地说道：“风险极大，但并非完全不可控。流民所求，不过一口吃食。我们所需，是劳力。这是一场交易，但必须建立在绝对的武力威慑和严格的规矩之上。”
她顿了顿，继续分析：
我们 只雇佣那些有家小,看起来老实本分的流民，最好是拖儿带女的家庭。有家小牵绊，他们闹事的可能性会降低。不要那些目光游离、身强体壮的光棍或团伙。
还有秋收期间，护村队必须全员武装，在地头来回巡视，刀剑出鞘，弓弩上弦。
明确告知，任何偷藏、偷吃、哄抢行为，立斩不赦。大舅母必须亲自坐镇，她的威慑力足够。
但是绝不提前支付任何食物。规定好工作量，比如收割一亩地，完成后当场支付事先约定好的食物。让他们必须持续劳动才能换取当天的口粮。
还有流民只负责田间收割、搬运到打谷场。脱粒、晾晒、入仓等关键环节，必须由本村绝对信得过的村民完成，绝不允许流民靠近粮仓。
再就是雇佣期间，指定流民在固定区域活动，严禁他们进入村庄。收工后立刻驱离回他们的聚集区。
这也是林岁安想了好久的办法，外面流民太多了，而且多是可怜人，自己救不了那么多人。而看着那么多老弱妇孺活活饿死又于心不忍。起码让他们帮忙干活换些口粮保证多活段时间。为了能说服四叔，也说服村里人，条例不得不定得苛刻些。
林四勇听完，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接口道：“岁安所言极是。这步棋虽险，却是目前唯一能抢回粮食的办法。但光我们同意没用，必须说服里正和全村人。”
他站起身，踱步道：“关键有两点：一是让村民明白，不冒险，大部分粮食都会损失，大家照样饿死。冒险，虽然风险大，但有可能保住大部分收成，值得一搏。
二就是必须拿出一套让村民放心的、极其严密的监督方案。监督者不能只有我们林家，每个村民都有责任盯紧。”
第二天，林四勇和里正召集了全村大会。当林四勇提出雇佣流民的想法时，果然遭到了几乎一致的强烈反对和恐惧。
“不行！绝对不行！”
“那是请贼进门啊！”
“他们饿成那样，看到粮食还不疯了？”
林四勇没有着急，等大家的情绪稍微平复，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沉重：
“各位乡亲父老，我请问，不请他们，我们这三村上千亩地，靠谁收？靠躺在床上的伤号？靠女人和孩子？还是靠我们这几个完好的人，日夜不睡地去割？”
他指着远处金黄的稻田：“等我们慢吞吞收到一半，剩下的要么烂在地里，要么被雀鸟吃光，要么……被外面那些饿极了的人夜里偷割光！到时候，我们手里还能剩下多少？”
村民们沉默了，现实残酷地摆在面前。
林四勇继续道：“请他们，是冒险。但不请他们，是等死。我们现在要选的，不是冒险还是不冒险，而是选择哪一种方式，能让我们有更大的机会活下去！”
接着，他详细阐述了林岁安提出的那套雇佣监管方案，尤其是武力威慑和当场支付少量报酬、隔绝后续环节的策略。
王氏站了出来，冷声道：“有我带着护村队看着，哪个敢伸手乱来，我的刀正好还缺几个祭品的。”她的煞气让村民心中一凛，但也莫名多了一丝安全感。
林岁安也站了出来，声音不大却清晰：“还有防疫。所有雇佣的流民，干活前必须用草药水洗手，有发热咳嗽的一律不用。我们会尽量防范。”
最终，在经过激烈的争论和巨大的恐惧之后，对饥饿的恐惧压倒了对流民的恐惧。村民们勉强同意，尝试雇佣少量流民，在小范围内先行试验。
这是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像是在悬崖边上走钢丝。林岁安都知道，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不过她相信大舅母的威慑力，而且现在有村队，不然她绝不敢提出这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