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陛下若连这事都处理不好,那么,不再值得我尽心辅佐。”

  “人都该有底线和坚守,皇帝更然,拥有掌控天下之权,便该有与之匹配的公德。”

  “若陛下觉得不对,那么,道不同不相为谋。”

  叶尘头都没回地走了。

  马周此刻进退两难,该不该跟着叶尘走?

  他知道叶尘正直,但没想到叶尘刚烈至此,事情皆是由他引起的。

  士族官员也是震撼无比,叶尘得尽圣宠,却能为心中底线和坚守毅然放弃一切。

  这一刻,他们突然觉得叶尘也不是那么讨厌,如房玄龄等人,看似正直,实则都是为了权力,为了得到重用。

  唯独叶尘,是个彻头彻尾的理想主义者,出淤泥而不染,逆流而上的孤勇者。

  连他们想抨击叶尘都找不到突破口。

  “陛下,你错了,大错特错,当初楚国公为什么选择帮助你,因为你心中有百姓,有底线,有正义。”

  “可是现在呢,你当了皇帝,不再是那个嫉恶如仇,正直勇武的秦王,你的底线正在不断流逝。”

  “这段时间,我一直劝谏你走正道,走正道,绝不可祸及百姓,你在楚国公心中是圣君啊,因为太在乎,才会怒其不争。”

  魏征站出来,也是很失望。

  这段时间,要不是他一直在劝谏和阻止,李世民早就丧失底线了。

  为了集权,无所不用其极。

  比如利用百姓污蔑郑氏女,人家什么都没做,却要人家**,以打击荥阳郑氏。

  “我也没说不处理党仁弘,不给岭南百姓申冤呐。”

  李世民此刻也冷静了下来,但也委屈啊,他什么都没说,叶尘就给他定性成无德。

  “那便看陛下接下来怎么做了,楚国公是在阻止陛下犯错啊,也是在警醒陛下,警醒百官,斗可以,但一定要有底线,百姓和公理不能逾越。”

  魏征道。

  “唉,是我错了,我们当初忍受不了隋朝的暴虐,故而起兵推翻暴隋,如今不为岭南百姓主持公道,又和暴隋有何区别?”

  房玄龄叹息一声,背下所有过错,这段时间,他们人脑子斗成狗脑子,不断在逾越底线。

  叶尘何尝不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呢。

  “马周听旨,暂命你为监察御史,与刑部侍郎岑文本一起,协助魏征彻查此事。”

  “退朝吧!”

  李世民挥挥手,有些疲惫地回两仪殿去。

  若是别人,他不会这么为难,可是党仁弘的两个儿子,都为了大唐战死在他面前。

  百官难得的没有唇枪舌战,都格外安静,心头压抑。

  叶尘,这个散漫不着调的家伙,却是朝廷的底线呐。

  房玄龄直奔楚国公府,想向叶尘道歉,但叶尘闭门谁都不见。

  院子里,叶尘悠然地躺在摇椅上。

  贩卖人口,这是他最无法忍受的,党仁弘罪该万死。

  历史上,李世民选择了包庇党仁弘,只判了个流放,这才是他生气的原因。

  或许是价值观不同吧,但反正贩卖人口他就是接受不了。

  在他的价值观里,纵使有天大的功劳,也不能触碰这条红线。

  贩卖异族他不管,甚至支持,但贩卖残害同胞,绝对不行。

  皇宫之中,长孙皇后听闻后,赶到两仪殿。

  “陛下,臣妾常闻在其位谋其政,陛下如今是皇帝,便该做皇帝该做的事,公德比私德更重要。”

  “陛下若包庇党仁弘,贞观便成笑话,王爵、武德老臣便都有理由抨击,士族更甚。”

  长孙皇后规劝道。

  “唉,杀党仁弘我于心不忍呐,党仁弘也算是原天策府的人,杀之,又该怎么给其他功臣交代?”

  “皇帝真的不是那么好当的,我现在越来越理解父亲。”

  李世民深深叹息。

  “陛下心中有党仁弘,可党仁弘心中若有陛下,便不该做此让陛下为难的事。”

  “不是陛下负了党仁弘,而是党仁弘负了陛下啊。”

  “陛下也有罪,识人不明,任人不贤,古有廉颇负荆请罪名传千古……”

  长孙皇后点到为止。

  李世民眸光一亮,大喜:“皇后真乃朕良师益友也。”

  这一刻,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得此贤后,夫复何求。

  嫔妃他已纳三十多人,但他依旧每夜住于千秋殿,那些嫔妃怎比得上他的小姑娘。

  叶尘闭门不出,除了太子外,谁都不见。

  三日后,前往岭南的巡抚回来禀报,上书党仁弘罪行,比万民血书和那账本上写得更加恶劣。

  李世民立马下旨召回党仁弘。

  并委派岑文本、张允济和弘文馆十八学士中的褚亮、姚思廉前往彻查和治理。

  他的人惹的祸,当然该由他的人去补救。

  九月中旬,秋收之前,党仁弘入雍州,知道是他在岭南干的事暴露了,但不以为然,觉得以自己的功劳,陛下顶多斥责一番。

  然而,刚靠近长安,就被魏征和马周带人抓了。

  “你们放肆,有什么资格抓我?我要见陛下。”

  党仁弘底气十足地反抗。

  “陛下自然会见你,你在岭南犯下诸多恶行,罪无可恕,证据确凿,按律当抓。”魏征根本不留情面。

  “魏征,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抓我?要不是陛下仁厚,玄武门那天你就被杀了。”

  “你不过一罪臣,而我是开国功臣,更是陛下旧部。”

  党仁弘根本不把魏征放在眼里。

  “那我有没有资格抓你?”

  长孙无忌策马而来。

  “右仆射,我可是天策府旧部,陛下真要抓我?”党仁弘不信。

  “你若心中真有陛下,就不会做出如此让陛下为难的事来。”

  “你曾经是隋朝旧将,忍受不了隋朝暴行,遂带兵加入大唐,可你看看你现在又干了什么,与暴隋那些**恶臣有何区别?”

  长孙无忌怒不可遏。

  党仁弘顿时被骂得没脾气。

  “陛下不忍心杀你,但法不容情,你不死,如何推行考成法,如何推行贞观律,如何给岭南百姓交代?”

  “陛下自责难当,怪自己识人不明,任人不贤,若不让你去岭南,或许你就不会犯此弥天大罪。”

  “陛下在朱雀门前负荆向天请罪,揽罪于己身,房玄龄因为帮你辩解,亦觉无颜面对岭南百姓,陪陛下一起负荆请罪。”

  “你还有脸提陛下。”

  长孙无忌一顿喷。

  党仁弘彻底傻眼了,策马赶向长安,长孙无忌拦住魏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