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下辈子老臣还追随你,我们再一起骑马饮酒涉猎,我射不准,给你提猎物……”

  裴寂诉说着年少时的美好时光,李渊不停点着头,已经泣不成声。

  等到孙思邈来时,裴寂已经咽气,李渊紧紧握着裴寂的手,趴在床边哭到失声。

  紧接着,太医来了,李世民也跟着来了。

  “父亲,保重身体啊,您年纪大了,不宜情绪过大。”

  李世民抱着李渊轻声安慰。

  “裴寂既去,我亦命不久矣。”

  李渊崩溃大嚎。

  “父亲,不可说这般不吉利的话。”

  李世民想扶李渊坐起来,但李渊却紧紧抓住李世民的手:“二郎啊,裴寂已经走了,一切的恩恩怨怨也该结束了,裴寂毕竟有开国之功,父亲求你给他个体面吧。”

  “好,我会隆重追封他,以后会重新启用裴家人,只求父亲万万保重身体啊。”李世民答应。

  人都死了,发个好人卡又何妨。

  李渊这才愿意坐到床边上。

  “李桐客,速速派人前往河东通知裴家人,把以前的魏国公府收拾出来,布置灵堂。”

  李世民安排道。

  李渊努力克制心中感伤,连夜亲自为裴寂收拾遗容,为裴寂换上左仆射官服,这是裴寂最喜欢的一套衣服。

  隔天一早,李桐客送来棺椁,李渊让大安宫侍卫抬棺,自己亲自扶棺,回卫国公府。

  裴家无人在长安,李渊让与嫔妃生的子女们为裴寂戴孝。

  如赵王李元景,鲁王李元昌,一个十五岁,一个十三岁。

  历史上,后来李元昌跟着李承乾造反,失败后,被李世民赐自尽。

  李承乾造反,加之李世民去世之前觉得李治性格软弱,怕李治压不住这些叔叔们,整死了很多,得善终的寥寥无几。

  李世民回宫,亲笔写下诏书,追封裴寂魏国公,左仆射,太师,谥号忠武,陪葬献陵,停朝哀悼三日,百官祭拜。

  其实就是恢复了裴寂以前的官职,武德朝那会,裴寂真正的位极人臣。

  魏国公,最顶级的国公封号之一,就春秋战国时期那些霸主国号嘛。

  左仆射,最高实权官员。

  太子太师,也是最顶级的荣誉官衔。

  叶尘现在都比不了裴寂最巅峰时。

  献陵,李渊的陵寝。

  李世民没有让裴寂儿子继承爵位,反正就是纯发个好人卡。

  百官也心知肚明,就是成全太上皇,不让太上皇难做,让裴寂体面的入土为安。

  很快,百官陆续到魏国公府祭拜。

  叶尘陪着李渊,怕李渊悲伤过度挺不住。

  能让李渊说出裴寂既走,自己也命不久矣的话,可见裴寂在李渊心中的地位有多重。

  裴寂一走,再没人陪伴李渊。

  韦挺、唐俭这些是晚辈。

  同辈的如陈叔达、萧瑀,又不是从小玩到大的。

  唯一的朋友也就剩武士彠了。

  但与武士彠也没到无话不谈的地步。

  三天后,裴家人赶来了。

  而短短三天时间,叶尘亲眼看着李渊因为悲伤过度,头发完全白了。

  安葬完裴寂,叶尘陪着李渊回到大安宫。

  “虽子女绕膝,嫔妃数十,却再也没人会陪我喝酒聊天到深夜了。”

  李渊走到裴寂住的房间,推开门,房间里空荡荡的,再无老兄弟的身影。

  “故人陆续凋零,我也快了,老伙计们肯定都在下面等着我团聚,再把酒言欢。”

  李渊抬头看着天空,微微笑着,仿佛看到老兄弟们在向他招手。

  “别这么消极沮丧,你还有儿孙呢,那些老伙计肯定也不希望你这样,时候到了另说,没人会怪你下去得晚。”

  “他们知道你心中真的有他们,这就够了。”

  叶尘安慰道。

  “你还年轻,不懂,儿孙是儿孙,老兄弟是老兄弟,不一样。”

  “那天我若一睡不醒,是我的福分,来,陪我喝酒。”

  李渊笑笑,拉着叶尘喝酒。

  李元昌跑来旁边帮忙倒酒。

  叶尘深深看了一眼李元昌,这不是一个安分的主啊,之前就一直在跟裴家拉关系,现在又在李渊面前表现。

  “你说以后史书会怎么评价我?二郎太耀眼,恐怕以后没人记得我才是大唐的开国皇帝。”

  李渊自嘲一笑。

  叶尘很想说一句,你猜得真准,后世看大唐,要么关注李世民的丰功伟绩,要么起哄玄武门对掏,要么八卦唐中期那些伦理八卦,谁会去关注李渊这个开国皇帝啊。

  “不会,你也有属于你的篇章,我想大概会这么写吧。”

  “唐高祖李渊,少时豪,交友四方,美名遍传,额头日角,雀屏中选,赢得太穆皇后。”

  “乱世角逐,胜群豪,中原重归一统,乱世行重典,安民心,拨乱反正,奠基贞观。”

  叶尘道。

  反正史书就这么记载的,尽书好话。

  但有一说一,李渊也确实有属于自己的人格魅力,少时交友四方,才有了起义推翻各路反王的基础。

  振臂一呼,四方好友来助。

  如武士彠,直接堵上整个家族的命运,倾尽资产相助。

  “说到底,还是给二郎的贞观作嫁衣。”

  李渊摇头一笑,端起酒碗邀叶尘碰杯。

  “前人种树后人乘凉,自古以来便是如此,文景之治不也给汉武盛世做了嫁衣,没有文景之治积蓄的家底,汉武帝哪来的本钱血战匈奴几十年。”

  “而后世之人也不曾忘记汉文帝和汉景帝。”

  叶尘笑道。

  “哈哈,这个比喻妙,你说古来帝王我能排第几?”

  李渊心里松快了不少。

  “反正排前十肯定不成问题,秦之前那些非皇帝,也太久远了,不能算。”

  “皇帝这个称号自始皇帝起,书同文,车同轨,立郡县制,没人能撼动始皇帝的地位。”

  “文人儒生再怎么骂,再怎么抹黑,也抹不去始皇帝的功绩。”

  “第二嘛,陛下后期别学汉武帝犯糊涂,第二肯定是陛下啦。”

  “剩下的,汉武帝、汉高祖、汉光武帝、汉文帝、隋文帝,然后就是陛下你了,然后汉宣帝、汉明帝,前十帝王。”

  叶尘也不刻意恭维。

  自秦到现在,这排名绝对公正。

  汉武帝确实差点把大汉干崩掉,但人家功绩也确实硬核啊。

  “隋文帝排我前面我是不服的,大唐是我一点点打下来的,隋文帝欺负孤儿寡母夺位,凭什么排我前面?”

  李渊不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