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长奕洗完澡后,我随他一起来到他的卧室。

  卧室里除了一张床之外没有任何家具和摆设,墙壁就像他的脸一样干净,只是靠近床头处贴着三张照片。

  我到近前一看,这三张照片里的人居然都是我!

  中间那张是我两年前在桃花林里拍的,我坐在树杈上,手捏一枝桃花,给我拍照的人是沐婉约,当初的我看到这张照片意境优美就发到了朋友圈里,天晓得它是怎么出现在景长奕的床头上的!

  另外两张就更离奇了,照片里的人是我,我也记得照片里的情景,但我根本不曾在那样的情景下拍下过这样的照片。

  这时,景长奕用手指在其中一张照片里我的脸蛋上戳了一下,轻声说,

  “小可爱,晚安。”

  这……

  等等!

  景长奕不会暗恋吧?!

  这个想法刚在我脑海里浮现,我就被自己逗笑了。

  我虽算不上倾国倾城,倒也五官精致、清灵恬淡,自然有暗恋我的异性。

  可出事前的景长奕是万众瞩目的男神,名媛、美女们对他蜂围蝶阵,被奉为“千年一遇美女”的明星柳俨如就曾疯狂倒追过他……

  我和景长奕认识虽然也有三年了,也因为傅衍的关系经常和他出现在同一场合,但我总是不敢靠近他,他也几乎从不主动和我说话,唯一的一次,是在我和傅衍的订婚那天,他和我在洗手间外偶遇,他拦住我,意味怪怪的说,

  “你值得比傅衍更优秀的男人,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我一向很敬畏他,在他面前总是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那一刻,我却笑出声音,

  “嫁给傅衍是我最大的梦想,在我的眼里,再也没有比他更好的男人了。”

  他手里的红酒杯掉在地上,红酒染红我的裙摆。

  随后,他落下一句“抱歉”就离开了,直到我和傅衍的订婚礼结束,他也没有再出现。

  后来,我和傅衍说起过这件事,傅衍清儒一笑,

  “和小舅舅比起来,我确实不够优秀。”

  然后又说,

  “柳俨如那样的顶流明星她都入不了他的眼,多完美的女人才能得到他的青睐呢。”

  看吧。

  连傅衍都这样说。

  我应该有自知之明,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孩子,怎敢痴人说梦的妄想景长奕暗恋我?

  ……

  翌日上午,景长奕正在书房写毛笔字的时候,管家前来通报,

  “二爷,您姐姐看您来啦。”

  景长奕淡然应了一声。

  我随在他的轮椅后来到客厅,原来这个来看他的人正是傅衍的母亲柳慧娴。

  低调内敛的中年妇人,虽然有些发福,却有着在同龄人中出类拔萃的静雅贵气。

  在我的印象中,无论在什么时候,她的脸上总是挂着一抹慈祥的笑容,可现在,她的脸上再无笑容,只有憔悴和忧伤。

  看见她这副模样,我心口隐隐作疼,快步走向前挽住她的手,

  “阿姨,你怎么啦?”

  可她既感觉不到我的触摸,也听不到我的声音。

  “难得姐有空来我家。”

  景长奕和他姐说话的声音也冷清寡淡,带着几分疏离。

  “还不是为了衍衍吗。”柳慧娴说。

  “他又怎么了?”

  “唉!

  自从收到那个娃娃那天开始,他就变得疯疯癫癫的,那天在医院里还从窗户跳了下去,幸好是二楼……这几天,他越来越疯癫了,天天抱着那只人偶娃娃对着它说情话,本来好端端一个人,这样下去可怎么办?”

  眼泪已经爬满柳慧娴的脸。

  我看得愈发心疼。

  当初,柳慧娴第一次见到我就和我很投缘,后来她对我越来越好,让她的女儿都嫉妒,我知道,她打心里认定了我这个儿媳妇,我也发自内心的喜欢她。

  可惜,我和她无缘了。

  景长奕缄默不言。

  他的脸上本来就想覆着一层冰一样密不透风,他沉默时,任谁也猜不到他的想法。

  “你也知道,衍衍心高气傲,从小谁也不服,只打心里佩服和敬畏你,只有你说话他听得进去,你过去劝劝他,幸许管用。”柳慧娴接着道。

  我原以为景长奕一定会答应。

  不料,他冷嗤,

  “如果不是看在他变成这样的份儿上,我早过去掐死他了。”

  “长奕,你外甥都这样了,你怎么还说这种话!”柳慧娴的眼泪流的更凶了。

  景长奕冷笑,

  “那么好一个女孩子对他死心塌地,他从来不知道珍惜,她死了,他倒深情起来了,活该他生不如死。”

  “你……”一向性情温和的柳慧娴,此刻抬手指着景长奕的脸,颤抖的身子向一片在风中凋零的树叶,

  “我就问你去还是不去,如果你不去,以后就别认我这个姐姐!”

  景长奕本就浩瀚的眸子愈发深邃,

  “我说了,这是那个**应得的报应。”

  柳慧娴摔碎茶碗,气呼呼的走了。

  我这才感觉到景长奕的异样,走到轮椅前仔细打量,只见他呼吸沉重,十指的指尖颤得厉害,原本古井无波的眼里现出一缕幽寒之色。

  他看起来居然比柳慧娴更生气。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生气。

  他生气的样子比平时更冷冽杀伐,这一刻,我却不再害怕他,而是莫名的越来越喜欢这个男人了。

  我依在他身上,侧脸枕在他的胸口,轻声说,

  “小舅舅,生气伤身体,咱消消气。”

  ……

  景长奕这样的人中翘楚即使已经身残,也完全可以像其他富家公子哥一样花天酒地、纸醉金迷。

  但他不是在书房里安静的看书就是写字,一上午就有三个好友打电话约他出去“爽”,都被他无情谢绝。

  下午两点多,一个被他备注为“猎鹰”的人给他打来电话,那边说了一句话后,景长奕淡淡的说,

  “重要的事情不宜在电话里说,来我家找我。”

  很快,一个中年男子找上门来。

  这是一个年龄四十岁左右的男子,四肢修长、身材如古松般瘦削硬朗,脸像影视作品里的西方吸血鬼一样煞白,而且面无表情,一双冷锐隼眸让他显得愈发的冷。

  他应该就是“猎鹰”。

  我不由联想起昨晚在墓园里和景长奕在一起的那个女人,也是古板冷肃的类型……

  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呢,景长奕这个人冷酷无情,他身边的人都和他一样!

  “查清楚了?”

  景长奕和熟悉的人说话也冷冷清清的,像一潭永远不起波澜的山泉水。

  猎鹰恭敬的回应,

  “是的,杀害顾安小姐的凶手是她的哥哥顾澜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