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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皇城司地下,不见天日的玄字号密牢。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着陈年血腥与霉变稻草的恶臭,足以让任何活物都感到发自骨髓的寒意。

  影卫指挥使“鬼面”静静地站在阴影里,脸上那张狰狞的青铜面具在摇曳的火光下,没有反射出半分光亮,仿佛能吞噬一切。

  他手中,是摄政王萧远山那封用朱砂写就的、字字透着杀意的密令。

  “鸡犬不留。”

  他身后,三道如同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单膝跪地,气息沉凝得如同三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鬼面没有回头,只是随手将三份早已备好的卷宗扔了下去。

  卷宗落在潮湿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甲字队,”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去南阳,把那个叫周平的胖子,连同他手下所有人的头,带回来。”

  “乙字队,”他扔下第二份卷宗,“沿江南运河,查桃源商会所有船队。我要知道,他们的货,究竟是从哪个地狱里冒出来的。”

  “丙字队。”最后一份卷宗落下,声音最轻,却仿佛有千斤重,“去查这个商会的起源。三年前,是谁,给了他们第一份通关路引。”

  “遵命。”

  三声毫无感情的应答响起。

  下一秒,那三道身影便如三缕青烟,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更深沉的黑暗,仿佛从未出现过。

  桃源县,李澈新建的化学工坊内,气氛却截然相反,温暖而充满了期待。

  在李澈的亲自指导下,几名他一手培养出来的年轻学徒,正屏息凝神地进行着“雪盐”提纯的最后一步——重结晶。

  一锅经过数道过滤、早已变得清澈见底的浓盐卤水,被小心翼翼地倒入一个巨大的浅口陶盆中。

  随着温度的缓缓降低,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仿佛有无形的巧手在盆中作画,无数细如牛毛、晶莹剔透的白色针状结晶,凭空从溶液中析出。

  它们生长、交错、堆积,不过一炷香的工夫,原本空无一物的陶盆底部,便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如同初冬新雪般洁白无瑕的晶体。

  “天啊……”

  “神迹!这简直是神迹!”

  学徒们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发出了压抑的惊呼。

  萧青鸾更是看得美目圆睁,小嘴微张。

  她快步上前,伸出纤纤玉指,小心翼翼地捻起一撮那雪白的晶体,放入口中。

  下一秒,她那张清丽绝伦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没有丝毫的苦涩与杂味,只有一股纯粹到极致的咸味,在她的舌尖瞬间融化、绽放,仿佛能唤醒每一个味蕾。

  “此物……”她失声喃喃,声音里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此物,足以动国本!”

  她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

  摄政王最大的敛财工具私盐,在这等神物面前,将变得一文不值!

  这不仅仅是盐,这是足以颠覆萧远山经济命脉,甚至能撬动整个大景王朝税收根基的无上利器!

  李澈看着她那副被震惊到失语的可爱模样,笑着拿起一旁的布巾递了过去:“别激动,基本操作而已。等产量上去了,我拿它给你铺条去南阳的路都行。”

  然而,这份成功的喜悦,并未持续太久。

  “扑棱棱……”

  一阵急促的翅膀扇动声打破了工坊内的宁静。

  一只脚上绑着一圈醒目血色布条的信鸽,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穿窗而入,精准地落在了李澈早已伸出的手臂上。

  最高等级警报!

  李澈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严肃。

  他迅速取下脚管,展开那张薄如蝉翼的信纸。

  萧青鸾见状,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连忙凑了过去:“怎么了?是影卫动手了?”

  “嗯。”李澈点了点头,脸色平静,眼神却变得锐利起来,“动手了,而且比我们想象的更专业。”

  他将信纸递给萧青鸾,同时走到墙边那张巨大的地图前,拿起一根炭笔。

  “甲字队去了南阳,乙字队去了江南运河。不出所料,他们全都扑空了。我们预设的那些废弃路线和假情报,够他们像没头苍蝇一样转上十天半个月了。”

  萧青鸾看着信上那“敌人已入陷阱”的字样,刚刚松了口气,却见李澈的脸色愈发凝重。

  “但最麻烦的,是丙字队。”

  李澈的炭笔,没有指向南阳,也没有指向任何一条繁华的商路,而是在地图上一个极其偏僻、毫不起眼的山区,重重地画上了一个圈。

  “他们放弃了所有明面上的线索,直接从户部的故纸堆里,找到了三年前为桃源商会签发第一份路引的那个、早已告老还乡的老商人。”

  萧青鸾的心,猛地一沉!

  那条线,因为时间久远,早已被他们划入了“安全”的范畴!

  “他们绕过了南阳,绕过了所有我们布下的迷魂阵,直接找到了我们的‘后门’。”李澈的笔尖,最终停在了地图上一个距离桃源县直线距离只有不到三十里的红色标记点上。

  “根据‘百灵鸟’传来的最后消息,这支影卫小队,正在全速朝着这个废弃的猎人小屋前进。”

  他抬起头,看着萧青鸾那张瞬间变得煞白的脸,一字一顿地说道:

  “那里,是我们核心信使网络最重要的中转站之一。”

  萧青鸾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意味着,桃源县那层看似固若金汤的绝对安全屏障,第一次,被敌人用一把最锋利的尖刀,从一个最意想不到的角度,狠狠地撕开了一道致命的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