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李世民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军事能力问题了。

  这代表着,只要对方愿意,完全可以在他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靠近自己,然后……

  取走自己的性命。

  他这个大唐天子,九五之尊,在长田县这片地界上,竟然随时都处在被刺杀的边缘,而他自己却浑然不觉。

  这不是危言耸听,而是刚刚被证实的事实。

  一种久违的,名为恐惧的情绪,不受控制地从心底滋生,让他这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帝王,第一次感到手脚冰凉。

  看着李世民等人煞白的脸色,那名将领似乎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他脸上的戏谑之色一收,重新变回了那副冷硬如铁的模样。

  “看来,你们是没什么话好说了。”

  他挥了挥手,语气中充满了不耐烦。

  “拿下。”

  “全都给我绑了,送到西山的劳工营去挖矿。”

  “我没时间在这里跟你们耽搁。”

  “是!”

  周围的黑甲士卒齐声应诺,声震四野。

  他们手中的长枪一顿,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开始向内收缩包围圈,冰冷的杀气如同实质般压迫而来。

  “保护掌柜的!”

  李世民身边的亲卫们发出一声怒吼,瞬间反应过来。

  他们锵然拔出横刀,不顾一切地挡在了李世民和长孙无忌的身前,组成了一道人墙。

  那将领见状,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负隅顽抗?”

  他冷哼一声,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既然如此,就让他们吃点苦头。”

  “动手!”

  命令一下,那些黑甲士卒再无犹豫。

  他们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如同一群嗜血的猛虎,扑向了那道单薄的人墙。

  “敬德,走!”

  在刀光剑影交错的瞬间,李世民对着尉迟恭的方向,用尽全力嘶吼了一声。

  尉迟恭双目赤红,心如刀绞。

  但他知道,这是陛下唯一的生路。

  “掌柜的保重!”

  他爆喝一声,不再有丝毫犹豫。

  整个人气势陡然爆发,如同一头挣脱了枷锁的洪荒猛兽,不退反进,朝着包围圈最厚实的一处直冲而去。

  他很清楚,最危险的地方,往往防备也最松懈。

  “拦住他!”

  那将领似乎早就料到了尉迟恭的举动,厉声下令。

  立刻有四名黑甲士卒脱离战团,组成一个简单的战阵,四杆长枪如同四条毒蛇,从不同的角度封死了尉恭所有的突围路线。

  然而,他们面对的是大唐的军神,尉迟恭。

  “滚开!”

  尉迟恭一声怒吼,声若雷霆。

  他手中的马槊在这一刻仿佛活了过来,划出一道肉眼难辨的乌光。

  只听“铛铛铛铛”一连串刺耳的金属撞击声。

  那四杆足以洞穿铁甲的长枪,竟被他一招之内尽数荡开。

  其中两名士卒更是虎口崩裂,长枪脱手飞出。

  尉迟恭得势不饶人,脚下猛地一踏,魁梧的身躯如炮弹般撞入那两名士卒的怀中。

  骨骼碎裂的闷响声中,两名黑甲士卒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

  缺口已开。

  尉迟恭没有丝毫恋战,身形如电,瞬间从那缺口中钻了出去,头也不回地朝着远方狂奔而去。

  “追!”

  那将领脸色一沉,亲自带着一队人马,紧随其后追了上去。

  喊杀声,渐渐远去。

  而另一边,战局也已尘埃落定。

  失去了尉迟恭这个最强的战力,李世民身边剩下的几名亲卫,虽然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但面对这些配合默契、悍不畏死的黑甲士卒,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

  不过短短十数个呼吸的工夫,他们便被尽数**。

  “咔嚓。”

  随着一声声清脆的骨节脱臼声。

  几名亲卫的胳膊被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反折到了背后,剧痛让他们发出了痛苦的闷哼,却连喊叫都做不到。

  黑甲士卒们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牛筋绳,将他们以一种极其屈辱的姿势捆绑起来。

  双手被反剪在身后,双膝被迫跪地,绳子的一头绕过他们的脖颈,另一头则紧紧绑在他们的脚踝上。

  只要他们稍一挣扎,或是想抬起头,脖子上的绳索就会收紧,让他们痛不欲生。

  这是一种专门用来对付最顽固战俘的捆绑方式,足以摧毁一个武人所有的尊严。

  “带进城去游一圈,让所有人都看看,这就是探子的下场。”

  一名像是小头目的士卒,冷冷地吩咐道。

  处理完这些亲卫,剩下的黑甲士卒,将冰冷的目光投向了场中仅剩的两人。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

  看着两名士卒拿着绳索,面无表情地向自己走来,李世民的身体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他,李世民,天可汗,大唐帝国的皇帝,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被人当成探子,被人围攻,如今,竟还要像阶下囚一样被捆绑起来?

  一股灼热的怒火直冲头顶,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放肆!”

  他爆喝出声,属于帝王的威严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尔等可知……可知我们是谁?”

  然而,那两名黑甲士卒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他们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物,充满了漠然。

  在他们眼中,只有军令。

  冰冷的绳索,套上了李世民的手腕。

  另一名士卒,也走向了长孙无忌。

  “辅机……”

  李世民的声音都在颤抖,他死死地盯着长孙无忌,眼中充满了不甘与屈辱。

  长孙无忌的脸色同样难看到了极点,但他比李世民要冷静得多,在士卒靠近的瞬间,他非但没有反抗,反而主动伸出了双手。

  同时,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在李世民耳边急速说道。

  “掌柜的,稍安勿躁。”

  “忍。”

  “忍?”

  李世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

  “陛下。”

  长孙无忌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

  “您看,他们从头到尾,都只说是要抓我们去劳工营,并未提及要伤我们性命。”

  “这说明,事情还有转机。”

  “敬德已经逃出去了。”

  “只要我们能拖延时间,等到敬德带着大营的玄甲军赶到,届时,一切便迎刃而解了。”

  “现在若是暴露身份,万一这许元是个无法无天的狂悖之徒,狗急跳墙之下,我等性命堪忧啊,陛下!”

  长孙无忌的这一番话,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李世民的怒火之上。

  虽然他还是很愤怒,但长孙无忌的话不无道理,现在选择暴露身份,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李世民眼中的火焰,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冰冷与杀意。

  他不再挣扎,任由那士卒将自己和长孙无忌像捆粽子一样绑了起来,推搡着向前走去。

  但他心中,已经给许元判了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