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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

  唐军的中军大帐内,气氛却与高句丽那边截然不同。

  李世民端坐于御座之上,面沉如水,看不出喜怒。

  下方,长孙无忌、李世勣、尉迟恭等人,神情各异。

  “陛下。”

  长孙无忌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如今高延寿大军已至,军心正盛,士气高昂。”

  “我军兵力处于劣势,不宜与其正面硬撼。”

  他捻着胡须,缓缓说道:“臣以为,我军可佯装畏战,做出准备后撤的姿态。”

  “如此一来,高延寿必然会更加骄纵轻敌,放松警惕。”

  “待其麻痹大意,我军再寻机设伏,或可一战而定。”

  长孙无忌的计策,四平八稳,是典型的老成谋国之言。

  尉迟恭听了,却有些不耐烦地撇了撇嘴。

  “辅机,你这计策太慢了。”

  “俺老程看,不如直接派俺领着玄甲军冲他一阵,杀杀那小子的锐气!”

  李世勣摇了摇头,沉声道:

  “敬德不可鲁莽,敌众我寡,硬冲乃是下策。”

  “赵国公的计策虽然稳妥,但……”

  他的目光,转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许元。

  李世民的视线,也随之落在了许元身上。

  “许元,你的看法呢?”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这个年轻人的身上。

  许元躬身一揖,这才缓缓开口。

  “陛下,赵国公。”

  “臣,不赞同。”

  此言一出,帐内众人皆是一愣。

  长孙无忌更是眉头一皱:

  “哦?许将军有何高见?”

  许元直起身,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高延寿能为高句丽北部统帅,统领十五万大军,绝非庸才。”

  “他或许会骄傲,但绝不会愚蠢。”

  “我军若是刻意示弱,甚至做出后撤的姿态,太过明显,反而会让他心生警惕。”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一个身经百战的将领,最忌惮的,往往不是强大的敌人,而是……看不透的敌人。”

  “我们越是反常,他便会越是多疑。”

  “届时,他非但不会放松警惕,反而会步步为营,小心试探,我军再想寻机,便难了。”

  长孙无忌听着,脸色微微有些不好看,但却不得不承认,许元的话,有几分道理。

  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之色,问道:

  “那依你之见,当如何?”

  许元微微一笑,胸有成竹。

  “臣以为,当反其道而行之。”

  “我们不仅不能示弱,反而要示强。”

  “他不是觉得我们不敢打吗?那我们就天天打。”

  “天天打?”尉迟恭眼睛一亮,来了兴致,“怎么个打法?”

  “叫阵。”

  许元吐出两个字。

  “每日清晨,便派一队精骑,前去叫阵。”

  “骂阵也好,挑战也好,总之,就是要把姿态做足。”

  “但是……”

  许元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光叫不动,只打雷不下雨。”

  “摆出一副随时准备决一死战的架势,可一旦他们真要出兵,我军便立刻后撤,绝不恋战。”

  “我们要做的,是外实内虚。”

  “表面上,我们气势汹汹,求战心切。”

  “实际上,我们稳坐钓鱼台,以逸待劳。”

  许元走到沙盘前,拿起代表唐军的小旗。

  “如此一来,高延寿会怎么想?”

  “他一开始,或许会以为我军要决战,必然会全神戒备。”

  “可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他会发现,我们只是雷声大,雨点小。”

  “只要他派兵稍加试探,就会发现我军根本无意与他们大规模开战。”

  “到了那时,他会怎么判断?”

  许元目光灼灼地扫过众人。

  “他会认为,我大唐军队,不过是虚张声势,色厉内荏!”

  “他会真正地从心底里认定,我们是兵力不足,无力决战,只能靠这种方式来维持士气。”

  “到那个时候,他的戒心,才会真正地放下。”

  “而那,才是我军真正的……战机!”

  许元的话音落下,整个中军大帐,鸦雀无声。

  落针可闻。

  长孙无忌捻着胡须的手指,停在半空,眼神中充满了惊异与思索。

  李世勣的眼中,更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他看着许元,仿佛在看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尉迟恭张着大嘴,半天没合上,最后猛地一拍大腿。

  “妙啊!”

  “这小子,心眼子可真多!”

  “这么一来,那高延寿,不被咱们玩死,也得被咱们给气死!”

  李世民缓缓地从御座上站起身,他走到许元身边,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与狂喜。

  “好一个外实内虚!”

  “好一个反其道而行之!”

  “行,就依你之计!”

  李世民的帅令一下,整个唐军大营便如同一台精密的战争机器,开始以一种外人难以察觉的节奏,缓缓运转起来。

  翌日清晨。

  天色刚蒙蒙亮,沉闷的战鼓声便打破了黎明的寂静。

  “咚!咚!咚!”

  尉迟恭披着一身玄色重甲,手持马槊,亲自率领三千玄甲精骑,奔出大营。

  他们在距离高句丽营寨一箭之地外勒住战马,一字排开,黑甲如墨,气势如山。

  “对面的高句丽孙子们,听好了!”

  尉迟恭声如洪钟,内力到处,声音滚滚传遍了整个战场。

  “你家尉迟爷爷在此,哪个不怕死的,敢出来与我一战!”

  他身后的三千精骑同时举起手中兵刃,齐声怒吼。

  “战!”

  “战!”

  “战!”

  声浪滔天,震得高句丽营寨前的哨塔都仿佛在微微颤抖。

  高延寿的营帐内,他刚刚起身,便听到了这震天的叫骂声。

  一名将领匆匆入帐,躬身道:

  “耨萨,唐军在营外叫阵。”

  高延寿冷哼一声,脸上带着一丝不出所料的轻蔑。

  “李世民,黔驴技穷了么?”

  “想用这种方式来提振他那可怜的士气?”

  他慢条斯理地穿上铠甲,踱步走出大帐。

  站在高高的望楼上,他眯眼看着远处那支黑色的骑兵,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派一支偏师出去,会会他们。”

  他淡淡地吩咐道:“记住,点到为止,探探他们的虚实即可。”

  “是!”

  很快,高句丽大营寨门大开,一支约五千人的骑兵部队,如猛虎出笼般冲了出来,直扑尉迟恭的阵前。

  两军对垒,喊杀声震天。

  然而,战局的发展却让高句丽的将领大感意外。

  那尉迟恭看似勇猛无比,冲杀在前,可手下的三千玄甲军却滑得像泥鳅一样。

  每当高句丽军队试图包抄,或者发起大规模冲锋时,唐军便立刻后撤,绝不硬拼。

  双方你来我往,厮杀了小半个时辰,互有死伤,但都无伤大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