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军爷,歇歇吧,喝口水!”

  “大兄弟,别累着了,来,吃个饼子!”

  百姓们从最初的畏惧,到后来的试探,再到如今的亲如一家。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军队。

  不抢粮,不扰民,甚至还反过来帮助他们干活。

  一时间,“镇倭军是咱们百姓自己的军队”这句话,在辽东大地,不胫而走。

  许多百姓,都想把自家的子弟,送入军中。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丈,牵着一个还未及冠的少年,找到了正在田间视察的许元。

  “将军!这是俺的孙儿,今年刚十五,有力气!求将军收下他,让他也为大唐效力!”

  少年挺着胸膛,一脸的渴望与崇拜。

  许元看着少年稚嫩的脸庞,又看了看他身后,那一张张同样充满期盼的脸。

  他温和地笑了笑,摇了摇头。

  “老丈,你的心意,我领了。”

  “但这孩子,年纪还太小,正是读书长身体的时候。”

  “况且,我大唐如今兵源充足,还用不着这些半大的孩子上战场。”

  “有条件的话,让他们好好念书,将来以文报国,也是一样的。”

  他拒绝了老丈,也拒绝了所有不符合年龄的青壮。

  这一举动,非但没有让百姓失望,反而让他们对这位将军,愈发敬重。

  这是一个真正爱民如子的好官,好将军。

  然而,许元也注意到了另一个问题。

  因为连年战乱,高句丽几乎将所有青壮都征调一空。

  如今的村落里,剩下的,除了老弱,便是大量的妇女。

  她们,是一股被这个时代彻底忽视了的庞大力量。

  这一日,县衙议事厅。

  许元将所有的监军,以及长孙无忌等人,都请了过来。

  他抛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想法。

  “我准备,在辽东各村,组建‘妇联会’。”

  “妇联会?”

  长孙无忌一愣,满脸不解。

  这是何物?从未听过。

  其余的监军,虽然都是许元的学生,此刻也是一脸茫然。

  许元环视众人,缓缓开口。

  “所谓妇联会,便是将所有妇女组织起来,选出她们自己的代表,让她们自己管理自己的事务。”

  “什么?”

  饶是长孙无忌心性沉稳,此刻也忍不住惊呼出声。

  “许元,这……这万万不可啊!”

  “自古以来,女子主内,男子主外,岂能让她们抛头露面,参与俗务?这……这有违纲常礼法!”

  许元看着他,眼神平静。

  “赵国公,在我这里,没有那么多陈腐的规矩。”

  他站起身,走到众人面前,声音铿锵有力。

  “谁说女子不如男?”

  “我只知道,她们也是我大唐的子民,她们也有手有脚,她们也同样能为我辽东的建设,出一份力!”

  他看向那些年轻的监军。

  “你们去告诉她们!”

  “告诉辽东所有的女人!”

  “妇女,能顶半边天!”

  轰!

  最后七个字,如同一道惊雷,炸响在所有人的耳中。

  长孙无忌呆立当场,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而那些年轻的监军们,眼中却瞬间爆发出无比璀璨的光芒。

  他们是许元教出来的,他们的思想,早已被许元潜移默化的影响了。

  此刻听到这句振聋发聩的口号,只觉得浑身的热血,都燃烧了起来。

  “属下,遵命!”

  没有任何犹豫,百名监军,齐声应诺。

  很快,一场轰轰烈烈的妇女解放运动,在辽东这片刚刚经历过战火的土地上,悄然展开。

  起初,困难重重。

  女人们害羞,胆怯,不敢走出家门。

  男人们更是觉得荒唐,认为这是在胡闹。

  但监军们,用许元教给他们的方式,挨家挨户地劝说,组织了一场又一场的动员大会。

  许元也没有像后世那般激进。

  他并未将女子编入战斗序列。

  他只是宣布,凡是加入妇联会,愿意承担后勤、缝制军服、照料伤员、乃至保卫村庄等工作的妇女。

  其地位,等同于军人!

  其家人,享受军属待遇!

  这个消息一出,整个辽东,彻底轰动了。

  等同于军人!

  这是何等崇高的地位!

  无数在战争中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儿子的妇女,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道刺破苍穹的光。

  她们不再是只能依附于男人生存的弱者。

  她们,也可以靠自己的双手,挺起腰杆,活出尊严!

  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

  越来越多的女人,勇敢地走出了家门。

  她们在妇联会的组织下,进入了新成立的被服厂,后勤营,医疗队……

  她们用自己灵巧的双手,为镇倭军的将士们,缝制出一件件崭新的军服。

  她们用自己的细心与温柔,照料着每一个在操练中受伤的士卒。

  她们的脸上,重新绽放出了笑容。

  而镇倭军的将士们,看着自己的母亲、妻子、姐妹,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与保障,他们对许元的拥护与爱戴,也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顶峰。

  这支军队,与这片土地,以及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真正地,血脉相连,融为了一体。

  这天。

  长孙无忌和许元一起出巡,视察这些天的改革工作。

  长孙无忌站在一处缓坡之上,远眺着山下的村落,晚风吹拂着他的长须,眼中却倒映着一幕让他至今仍感匪夷所思的景象。

  村口那片新开垦的田地旁,一排排临时搭建的工棚里,无数妇女正借着天光,埋头缝制着军服。

  她们的手指灵巧地穿梭,神情专注而安详。

  不远处,几个刚刚结束操练的镇倭军士卒,正赤着膊,****地帮着村民打着一口新井。

  汗水顺着他们古铜色的肌肤滑落,滴入脚下的泥土,可他们的脸上,却挂着爽朗的笑。

  几个孩童在田埂上追逐,不小心摔倒了,最先跑过去扶起他们的,不是他们的母亲,反倒是旁边一个正在磨刀的军士。

  那军士蒲扇般的大手,轻轻拍去孩子身上的尘土,眼中满是温和的笑意。

  这一切,和谐得像一幅画。

  一幅长孙无忌穷尽一生阅历,也从未见过的画卷。

  他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侧过头,看向身边那个负手而立的年轻人。

  许元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平静的脸庞上,看不出丝毫的自得。

  “许将军。”

  长孙无忌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一种发自肺腑的感慨。

  “老夫随陛下征战半生,见过的军队,何止百万!”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着语言。

  “过往,大军所到之处,百姓无不闭门塞户,唯恐避之不及。”

  “青壮,怕被强征为民夫,一去不回。”

  “妇孺,怕遭乱兵劫掠,家破人亡。”

  “军队于百姓而言,如狼似虎,是不得不防,不得不惧的存在。”

  长孙无忌的目光,重新投向山下那片军民相融的景象,眼中的震撼,丝毫未减。

  “可……可这里……”

  “老夫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百姓会主动为大军缝制衣物,洗衣做饭。”

  “这些妇人,她们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被迫与畏惧,反而……反而带着一种自豪,一种荣光。”

  “这支镇倭军,与这些百姓,竟真的亲如一家。”

  “许将军,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长孙无忌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

  这种景象,已经超出了他对治军、理政的所有认知。

  这不仅仅是军纪严明能解释的。

  这其中,蕴**一种他看不懂,却又无比强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