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房间内的气氛瞬间一凝。

  洛夕和晋阳公主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担忧。

  店家退下后。

  晋阳公主小脸绷得紧紧的。

  “许元哥哥,这分明就是鸿门宴。”

  “我们前脚刚进城,他后脚就知道了,连身份都一清二楚。”

  洛夕也柔声开口,眉宇间满是忧虑。

  “许郎,刺史府衙,守卫森严,张羽他们的玄甲军恐怕没那么容易进去。”

  “你若是前去赴宴,万一……”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龙潭虎穴,莫过于此。

  许元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

  他脸上挂着一抹淡然的笑意,伸手揉了揉兕儿的头发。

  “放心。”

  “他宋乾现在还不敢动我。”

  他看向窗外,目光深邃。

  “他现在要做的,是试探,是摸清我的底细。看看我究竟知道了多少,手里又握着多少东西。”

  “他既然主动邀请,这顿饭,我要是不去,岂不是错失一场好戏?”

  “可是……”

  晋阳公主还是不放心,抓着他的衣袖不肯松手。

  许元笑了笑,眼神中透着一股强大的自信。

  “别担心,暗中保护你们的玄甲军,足以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至于我……”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

  “别忘了,你们的夫君,可不是吃素的。”

  “况且,曹文和张羽的眼睛,此刻恐怕已经遍布整个亳州城了。”

  “该担心的,不是我,而是他宋乾。”

  看着许元那副从容不迫、智珠在握的模样,三女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一些。

  她们知道,这个男人,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那……许郎万事小心。”

  “许元哥哥,你一定要早点回来。”

  “小心些!”

  一向不多话的高璇,嘱咐了一句。

  许元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大步向门外走去。

  “来人。”

  门外,刺史府派来的管事立刻躬身应道。

  “侯爷有何吩咐?”

  “头前带路。”

  许元的声音,平静而淡漠。

  ……

  亳州刺史府。

  坐落于城池正中,朱门高墙,气派非凡。

  府门前,两尊巨大的石狮子,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威严而肃穆。

  许元刚一下马车,一个身穿绯色官袍,身材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便满面春风地迎了上来。

  正是亳州刺史,宋乾。

  “哎呀,下官宋乾,参见侯爷。”

  宋乾脸上堆满了热情的笑容,对着许元便是一个长揖。

  “侯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他的姿态放得很低,热情得恰到好处,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仿佛大扁山那场截杀,与他没有丝毫关系。

  许元看着眼前这个演技精湛的封疆大吏,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宋大人客气了。”

  “本侯途经此地,倒是叨扰了。”

  两人一番虚伪的客套,宋乾便引着许元,穿过回廊,向着灯火通明的正厅走去。

  府中雕梁画栋,一步一景,奢华程度,竟是比长安城中许多王公贵胄的府邸,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个边州刺史,竟有如此家底。

  许元眼底的寒意,又深了一分。

  来到宴客厅。

  里面早已是高朋满座,觥筹交错。

  见到宋乾陪着许元进来,满堂的宾客,无论是在谈笑的,还是在饮酒的,都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一道道目光,或敬畏,或好奇,或探究,尽数汇聚在许元身上。

  长田侯许元。

  这个名字,如今在大唐,早已是如雷贯耳。

  “这位,便是名满天下的冠军侯,许侯爷。”

  宋乾高声介绍道,脸上满是与有荣焉的自豪。

  “诸位,快来见过侯爷。”

  “我等参见侯爷。”

  众人齐齐躬身行礼,山呼之声,响彻整个大厅。

  许元神色淡然,目光缓缓扫过全场。

  这些人,大多是亳州本地的官员和士绅。

  他们脸上都挂着恭敬的笑容,但那笑容之下,藏着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就不得而知了。

  忽然。

  许元的目光,定格在了人群中的一个角落。

  那里坐着一个锦衣男子,约莫五十余岁,面相阴鸷。

  在周围一片谄媚的笑脸中,他脸上的表情,显得格格不入。

  那是一张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的脸。

  他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许元,毫不掩饰其中的怨毒与……一丝无法遏制的惊惶。

  许元心中了然。

  看来,这位应该就是亳州孙家的家主,孙茂了。

  自己断了他的财路,杀了他的帮凶,还即将揭开他所有的罪行,他有这样的表情,倒也正常。

  许元朝他所在的方向,遥遥举了举杯,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孙茂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了。

  “侯爷,请上座。”

  宋乾将许元引至主位,自己则在旁边作陪。

  随着一声令下。

  丝竹之声再起,美酒佳肴如流水般呈上。

  一群身姿曼妙的舞女,水袖翻飞,在大厅中央翩翩起舞,场面一时间热闹非凡。

  宋乾频频举杯,说着一些恭维的场面话,绝口不提任何敏感之事。

  许元也来者不拒,神态自若地与他推杯换盏。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宋乾似乎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他挥手屏退了舞女,状似无意地叹了口气。

  “侯爷。”

  他端着酒杯,脸上露出一丝愧疚之色。

  “听闻侯爷来亳州的路上,在大扁山,遇到了一些……波折?”

  来了。

  许元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讶异。

  “哦?宋大人消息倒是灵通。”

  宋乾苦笑一声,放下酒杯,起身对着许元重重一拜。

  “说来惭愧。”

  “大扁山山匪为祸已久,下官多次派兵围剿,奈何山高林密,那山寨又易守难攻,收效甚微。”

  “竟因此让侯爷和夫人们受了惊吓,皆是下官失职之过,还请侯爷降罪。”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姿态也放得极低,直接把所有罪责都揽到了自己剿匪不力的头上。

  若是换了旁人,或许就被他这番表演给蒙混过去了。

  但许元,又岂是旁人。

  他看着宋乾,忽然笑了。

  “宋大人言重了。”

  “区区几百山匪,在本侯的玄甲军面前,不过是土鸡瓦狗,不足为惧。”

  “本侯倒是安然无恙,并未受到什么惊吓。”

  听到这话,宋乾和不远处的孙茂,都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看来,许元并没有抓到什么实质性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