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过程持续数十息时间。

  最终,那领头堂主亲自动手,把每件家具都拍打敲击一遍,又特意绕到窗前探查是否有人从窗口逃逸或者投递信物出去,可惜除了发现一些绣帕脂粉之外,再无任何异常迹象可寻。

  他越查越烦躁,到最后索性来到床榻旁边,把三个精致木箱搬到中央桌案上,一副非要彻底揭盖验看的架势!

  看到这里,高璇终于忍无可忍,上前一步拦住去路,柳眉倒竖怒叱道:

  “不准乱碰我的东西!里面都是贴身私人物品,你休想胡来!”

  那大块头哈哈大笑,想要一把将她推开。

  “有什么不能看的?难不成还藏金银珠宝不成?”

  另外两个匪类已经迫不及待伸手搭上箱盖,就准备硬生生扒开锁扣暴力开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啪的一下!

  一道劲风闪过,一只有力的大掌稳稳按在木箱盖板之上,将所有人的动作全部遏制下来!

  正是许元!

  他的动作快如鬼魅,没有丝毫征兆出现于众匪之间,那股压力铺天盖地席卷全场,让所有人为之一滞,下意识停下动作屏息凝视这个年轻县令到底如何应对?

  只听他声音低沉沙哑,每个字都像铁锤般砸在人心坎儿里——

  “适可而止吧。这些都是我妻子的贴身物什,如果再胡搅蛮缠,我保证你的脑袋比这锁扣碎裂得更快。”

  他说完之后,并未多做解释,而是死死盯住那领头堂主以及其余几个跃跃欲试的小喽啰。

  每个人都能感受到来自这个文弱书生体内爆涌出的杀机,以及足以冻僵血液骨髓的不容置疑威压感受!

  现场陷入短暂僵局,

  大块头涨红脸皮,本能想挣脱束缚,可奈何单臂根本无法抗衡,于是一边龇牙咧嘴拼命挣扎、一边朝领队求助示意,希望得到支持继续强行搜索到底,以挽回刚刚丢掉的人面威信……

  偏偏那领队也是骑虎难下,被当众驳斥权威已属奇耻大辱,现在如果选择退缩,则日后无人服从号令。

  但贸然硬碰硬,又怕激怒对方引发不可控变故,于是在权衡利弊之后只能阴沉沉甩下一句话作为台阶尝试压服局面。

  “小子,我们办事讲究程序,该怎么查就怎么查。如果你执意阻拦,就是抗拒盘查,是不是嫌弃牢狱生活太安逸,需要换换新鲜滋味?”

  他说完以后猛吸鼻翼,眸光狠狠盯紧许元额角肌肉变化。

  希望能够捕捉到哪怕一点犹豫迟疑,从而趁虚而入完成所谓‘例行公务’流程,为今晚行动画上圆满句号,同时保全面皮避免被下面兄弟耻笑奚落……

  然而结果却完全超乎预期——

  面对这种赤裸裸威胁恐吓、

  面对几十条磨刀霍霍亡命徒虎视眈眈围堵、

  面对自己孤军奋战可能招致灭顶灾祸险境、

  许元不仅没有退缩半步,反而是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好,喜欢玩是吧?

  那我就陪你好好玩玩!

  此刻,许元眼中的戏谑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甚至没有再看那骑虎难下的漕帮堂主一眼,仿佛此人已是个死物。

  那是一种被彻底无视的轻蔑,比任何言语都更加刺骨。

  漕帮堂主心头一凛,正要发作,用更强硬的姿态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然而,他终究是慢了一步。

  他手下那个被许元按住手腕的大块头,此刻挣脱不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只觉得颜面尽失。

  为了找回场子,此人眼珠一转,目光落在了并肩而立的三位女子身上,闪过一丝**邪的光。

  “堂主,查箱子算什么?”

  他咧开一张黄牙密布的大嘴,声音在狭窄的船舱里嗡嗡作响。

  “这三个小娘们刚才在屋里磨蹭了那么久,谁知道身上有没有藏着东西?”

  这话一出,满室皆静。

  连那些原本只是看热闹的漕帮匪徒,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大块头见状,愈发得意,他用下巴指了指洛夕的方向,语气轻佻下流。

  “依我看,不仅要查箱子,人也得好好查查!”

  “尤其是身上,必须仔仔细细地搜一遍,才不会漏了违禁的赃物!”

  他说着,竟真的甩开膀子,带着一脸狞笑,伸手就朝着洛夕的肩头抓去。

  那只粗糙、油腻、布满老茧的大手,在昏暗的灯火下,像一只肮脏的秃鹫之爪。

  洛夕本能地后退半步,俏脸煞白,眼中满是厌恶与惊怒。

  高璇与晋阳公主亦是面罩寒霜,各自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们可以容忍搜查,可以容忍言语上的冒犯,但绝不能容忍这种赤裸裸的侵犯。

  “找死!”

  高璇厉喝出声,正要拔下钗子防范对方。

  然而,有人比她更快。

  就在那大块头即将得手的前一刹那。

  许元的脸色,已经冷得像是腊月里的玄冰。

  那是一种平静的、不带任何情绪波动的冰冷,仿佛世间万物在他眼中都已失去了色彩。

  杀意,在这一刻,不再是汹涌的浪潮,而是凝固成实质的冰锥,无声无息,却足以洞穿一切。

  与此同时,那漕帮堂主的面色也是骤然大变。

  别人不知,他可是清楚得很。

  上头交代过,此人是即将上任的扬州刺史,圣眷正隆的冠军侯许元。

  至于那三位女子,虽然不知确切身份,但密报中也提了一句“皆是贵不可言之人”,其中一位,极有可能是宫里的贵主。

  骚扰、盘查、给下马威,都可以。

  但搜身?

  还是对这样的贵女搜身?

  这已经不是冒犯,这是在掘整个漕帮的祖坟!

  “住手!”

  漕帮堂主惊骇之下,脱口而出。

  他想阻止自己这个蠢得无可救药的手下。

  可惜,一切都晚了。

  他的声音刚刚响起,一道残影已经撕裂了空气。

  没有花哨的招式,没有多余的动作。

  只有一声沉闷到令人牙酸的筋骨碎裂之声。

  “砰!”

  紧接着,是木屑四溅的爆响。

  只见许元不知何时已然松开了箱盖,身形如鬼魅般前踏一步,右腿如鞭,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踹在了那大块头的胸口。

  “咔嚓!”

  那是胸骨塌陷的声音。

  大块头脸上的**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是极致的痛苦与不敢置信。

  他庞大的身躯像一个破麻袋般倒飞而起,直接撞碎了船舱的木质窗棂。

  “啊——”

  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划破夜空,紧接着便是“噗通”一声重物落水的巨响。

  淮河的夜色,瞬间吞噬了那个身影,只留下一圈圈不断扩大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