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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宁将那方宋代紫端砚摆在众人面前,脸上洋溢着藏不住的得意。

  “诸位请看,宋坑仔岩老坑的料子,石质温润如婴儿肌肤,石品更是绝了,火捺、鱼脑冻、蕉叶白,一样不缺。”

  “这方‘游龙戏珠砚’,说是我这藏珍阁的镇店之宝,绝不为过!”

  孙国忠戴上老花镜,俯下身子,几乎要贴到砚台上去,口中啧啧称奇:“好东西,真是好东西啊!这刀工,这气韵,这包浆……高老板,你这是从哪淘换来的宝贝?”

  夏梦和冯云山也看得两眼放光,这种级别的古玩,平日里只能在博物馆隔着玻璃看,今天能如此近距离欣赏,也是一种资历。

  孔帅更是挺直了腰板,仿佛这砚台是他的一样,斜着眼睛瞥向许杨,嘴角挂着一丝挑衅的笑意。

  怎么样,穷鬼!

  见过这种场面吗?

  然而,许杨的反应却让他大失所望。

  许杨只是静静地站着,目光在那方砚台上停留了数秒,随即,脸上浮现出一抹古怪的神色。

  不是惊叹,不是痴迷,也不是嫉妒。

  而是一种……混杂着惋惜和一丝了然的平静。

  他甚至几不可查地,轻轻摇了摇头。

  这个细微的动作,没人注意到。

  所有人的心神,都被那方极品古砚吸引。

  就在这时,藏珍阁那厚重的梨花木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叮铃——

  门上挂着的迎客铜铃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一男一女,并肩走了进来。

  男的身材挺拔,面容俊朗,一身剪裁得体的定制西装,手腕上是百达翡丽的星空腕表,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久居上位的沉稳气度。

  女的则穿着一袭素雅的白色连衣裙,身形略显纤弱,面色有些苍白,但五官精致绝伦,气质清冷如月,只是眉宇间萦绕着一抹挥之不去的郁色。

  高宁一看来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又热情了三分,连忙放下手中的放大镜,快步迎了上去,姿态甚至带着几分谦卑。

  “陈少,陈小姐,您二位怎么亲自过来了?”

  店里原本有些嘈杂的气氛,瞬间安静下来。

  夏梦看清来人,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拉了拉孔帅的衣袖,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震惊和兴奋。

  “天呐,是京都陈家的人!我跟我爸去陈家老爷子寿宴的时候,远远见过他们一面!”

  冯云山也瞪大了眼睛:“没错,是陈家的陈君尧和陈素素兄妹!我在一次慈善拍卖会上见过陈少,气场太强了。”

  “陈家?”

  孔帅有些发懵,“你们说的是……那个京都三大家族之一,资产上千亿的陈家?”

  “除了他们家,还有哪个陈家敢称京都陈家?”冯云山语气里满是羡慕嫉妒,“啧啧,孔帅,你这表叔可以啊,店里竟然能请来这种级别的贵客!这要是做成一笔买卖,怕是够我们躺平好几年了。”

  三人的窃窃私语,一字不落地飘进许杨的耳朵。

  陈家?

  他不动声色地抬眼,目光落在那对兄妹身上。

  高宁正满脸堆笑地对陈君尧说着什么。

  “陈少,陈小姐,您二位要的东西,有眉目了。”高宁侧过身,指了指孙国忠刚刚放下的那截雷击木。

  “今天也是巧,我刚收了一件宝贝,百年的雷击桃木!这可是真正的辟邪神器,阳气极重,对付那些阴祟之物,最是有效!”

  陈君尧闻言,原本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他看了一眼那截黑不溜秋的木头,又看了一眼身旁脸色苍白的妹妹,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高老板有心了。”

  许杨听到“辟邪神器”四个字,心中一动。

  他下意识地,催动了望气术。

  这一看,许杨的瞳孔,骤然收缩。

  在他的视野里,那对兄妹身上,竟然各自缠绕着一团肉眼不可见的黑色雾气!

  那黑雾如同有生命的毒蛇,丝丝缕缕地渗透进他们的四肢百骸,尤其以那女子陈素素身上的黑雾最为浓郁,几乎将她整个人笼罩,不断侵蚀着她的生机。

  她的脸色之所以如此苍白,正是因为生命精气被这黑雾大量吸食。

  而在许杨的脑海中,玄空子的传承记忆,瞬间给出了答案。

  降头术!

  而且是极为阴毒的一种,以活人精血和怨气炼制的血降!

  这种邪术,歹毒异常,一旦中招,轻则大病缠身,重则七日之内精血耗尽,暴毙而亡。

  许杨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截百年雷击木上。

  雷击木确实阳气充沛,对付一般的孤魂野鬼、阴邪煞气,确有奇效。

  可它面对的,是来自南洋的歹毒降头术。

  这就像用一把普通的刀,去砍坚固的铁甲,根本无济于事。

  许杨看着高宁兴高采烈地将那截雷击木用锦盒包装好,恭敬地递到陈君尧手中。

  陈君尧则递过去一张支票,高宁接过一看,脸上的笑容更是灿烂得如同盛开的菊花。

  许杨在心中,默默摇了摇头。

  没用的。

  这截雷击木,根本化解不了他们身上的降头。

  甚至,因为雷击木的阳刚之气刺激,反而可能会激起那血降的凶性,加速它的发作。

  更加严重的是,许杨从那兄妹二人身上黑气的流转轨迹,隐约推断出,这降头术并非只针对他们两人。

  在他们身后,似乎有一条无形的线,连接着一个更大的源头。

  陈家之中,中降头的,绝对不止他们兄妹二人!

  这是一个针对整个陈家的恶毒阴谋。

  “哥,我们走吧。”

  陈素素轻声开口,声音虚弱得像风中残烛。

  “好。”

  陈君尧怜爱地扶住妹妹的胳膊,对高宁和孙国忠微微点头致意,便准备转身离去。

  夏梦、孔帅等人,连大气都不敢喘,恭敬地看着这对金童玉女,准备目送他们离开。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陈素素刚走两步,身体突然一软,整个人毫无征兆地向一侧瘫倒下去。

  “素素!”

  陈君尧脸色大变,眼疾手快地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众人皆惊!

  高宁和孙国忠也吓了一跳,连忙上前。

  “陈小姐这是怎么了?”

  “快,快扶到椅子上坐下!”

  陈君尧将妹妹打横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在一张太师椅上。

  此刻的陈素素,双目紧闭,嘴唇发紫,呼吸微弱,已然是昏死过去。

  陈君尧脸上那份沉稳从容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怒火和焦急。

  他猛地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对着电话那头咆哮起来。

  “胡玉道人!这就是你说的可保我妹妹七日无恙?这才第三天!她又晕倒了!你这个骗子!”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陈君尧的脸色愈发铁青。

  “少跟我废话!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马上给我过来!我妹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在京都消失!”

  他挂断电话,看着昏迷不醒的妹妹,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桌子上,眼中满是痛苦和无力。

  整个藏珍阁,死一般的寂静。

  夏梦三人吓得脸色发白,他们何曾见过这位陈家大少如此失态的一面。

  孙国忠和高宁也是面面相觑,束手无策。

  他们是古玩专家,可不是医生。

  就在这片混乱和绝望之中。

  许杨,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本不想多管闲事。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自己刚刚得到传承,根基未稳,过早暴露,并非好事。

  可看着那个被病痛折磨的女孩,看着玄空子道长传承记忆中,那份为守护苍生不惜己身的悲壮。

  他发现,自己做不到袖手旁观。

  也罢。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玄门传人,当有此担当。

  在所有人焦急、慌乱、不知所措的目光中。

  许杨迈开脚步,不急不缓地,朝着那对陷入绝境的兄妹,走了过去。

  他的步伐很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众人心跳的鼓点上。

  他穿过目瞪口呆的夏梦和孔帅,绕过手足无措的高宁和孙国忠,最终,停在了陈君尧的面前。

  陈君尧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年轻人,眉头紧锁:“你是谁?让开!”

  许杨没有理会他的呵斥,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昏迷的陈素素身上,然后,又转向陈君尧手中的那个锦盒。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藏珍阁。

  “你信的那个道人,救不了她。”

  “这截木头,同样救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