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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南边境的原始密林,空气潮湿而闷热,混杂着腐烂树叶和泥土的气息。

  高大的树冠遮天蔽日,将阳光切割成破碎的光斑,稀疏地洒在长满苔藓的地面上。

  四周安静得有些过分,听不见鸟叫,也听不见虫鸣。

  陈朵就坐在一棵巨大的榕树下,背靠着粗糙的树干。

  她的面前,站着五个人,以一个半圆形的阵型,将她隐隐包围。

  北京的老孟,穿着一身不起眼的灰色夹克,双手插在口袋里,神情凝重。

  华中的肖自在,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僧袍的下摆沾了些泥点,他手里捻着一串佛珠,似乎对周围紧张的气氛毫不在意。

  西北的王震球,蹲在一旁,嘴里叼着一根草茎,饶有兴味地打量着陈朵,像是在看什么新奇的玩具。

  华北的黑管儿,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沉默地站在队伍的最后方,镜片反射着林间幽暗的光,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东北的高二壮,则通过一个悬浮在半空中的,微型无人机上的摄像头,注视着这里的一切。

  “你们,是在救我,还是在抓我?”

  陈朵开口,打破了这片压抑的沉默。

  她的声音很轻,很平,像是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但这个问题,却像一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湖面,在每个临时工的心里,都激起了不同的涟漪。

  老孟皱了皱眉,他是最不喜欢处理这种模糊不清状况的人。在他看来,任务就是任务。

  “陈朵,跟我们回去。公司没有下令要抓你。”他的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哦?那是要救我?”陈朵的嘴角,扯出一个微小的,看不出是嘲讽还是悲哀的弧度。

  “我们是在讲道理。”

  开口的,是肖自在。

  他往前走了两步,脸上的笑容不变,但眼神里,却是一种看透一切的,佛陀般的悲悯,与魔王般的冷酷。

  “公司高层经过讨论,一致决定,要‘救’你。”他特意在“救”字上,加重了读音。

  “他们会动用一切资源,想办法让你作为一个‘人’活下去。当然,前提是,你得配合。跟我们回去,接受公司的监管和治疗。这是公司能给出的,最大的诚意。”

  他说话的语速很慢,条理清晰,像一个在耐心开导迷途羔子的心理医生。

  “你杀了廖忠,按规矩,当场格杀勿论。但公司念在你事出有因,愿意给你一个机会。陈朵,这是你能得到的,最好的结果。”

  “最好的结果?”陈朵重复着这句话,然后,她轻轻地笑了一声。

  “被关在另一个笼子里,当一只被严密看管,定期投喂的小白鼠,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小白鼠起码能活着。”肖自在脸上的笑容,又扩大了几分,“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活着,才有讲道理的资格。你说对吗?”

  “活着没意思。”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插了进来。

  是蹲在一旁的王震球。

  他吐掉嘴里的草茎,站起身,拍了拍**上的土。

  “我说朵儿啊,活着当然没意思。吃饭、睡觉、拉屎,每天重复,多无聊啊。”

  他一边说,一边朝着陈朵走过去,完全无视了老孟警告的眼神。

  “但是呢,你可以自己找点有意思的事做啊。”

  他走到陈朵面前,也学着她的样子,在她旁边坐下。

  “你看我,我就觉得活着挺有意思的。因为我可以到处找人打架,可以收集各种好玩的法器,还可以……调戏小姑娘。”他说着,还对陈朵挤了挤眼睛。

  “你也可以啊。你这么厉害,想干什么干不成?你可以去环游世界,去吃遍所有好吃的东西,或者,去找个帅哥谈恋爱嘛。总比待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等死,要有意思得多,对吧?”

  王震球的方式,看似荒诞不经,却比肖自在那套冷冰冰的“大道理”,更贴近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思维。

  他试图用“有趣”,来唤醒陈朵那颗已经死寂的心。

  陈朵看着他,眼神里,

  第一次,有了一丝波动。

  但很快,那丝波动,就再次归于沉寂。

  “我跟你们,不一样。”

  她轻声说。

  “你们可以去任何地方,见任何人。”

  “我不行。”

  “我走到哪里,哪里就会死人。”

  她抬起自己的手,看着那双苍白、瘦弱,却能散播无尽死亡的手。

  “我,就是个怪物。”

  “我拒绝。”

  陈朵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我拒绝你们的‘好意’。”

  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我不想再被任何人安排我的人生。从今天起,我想自己做选择。”

  话音未落。

  一股无形的,带着甜腻香气的瘴气,以她的身体为中心,猛地向四周扩散开来。

  她脚下的青草,在接触到瘴气的瞬间,便迅速枯萎,然后,从枯黄的草叶上,长出了一朵朵,绚丽的,彩色的蘑菇。

  原始蛊!

  她竟然主动,释放了自己体内的蛊毒!

  “不好!快退!”

  老孟脸色大变,厉声喝道。

  临时工们反应极快,几乎在瘴气扩散的瞬间,便各自催动体内的炁,形成护体真气,同时向后急退。

  只有王震球,因为离得最近,被瘴气笼罩。

  但他只是嘿嘿一笑,身体像一团棉花糖一样,变得异常柔软,将那些试图侵入他体内的蛊毒,都隔绝在外。

  “朵儿,玩真的啊?”他嘴上说着,人却已经飘到了十几米外。

  彩色的瘴气,如潮水般,向整个密林蔓延。

  所过之处,万物凋零,然后,被绚丽的色彩所覆盖。

  这片生机勃勃的原始丛林,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一片死亡的,彩色的菌毯世界。

  “不能再让她扩散下去了!”老孟焦急地喊道,“动手!制住她!记住,别下杀手!”

  这,是一个近乎无解的命令。

  既要制住这个能瞬间灭城的“怪物”,又不能伤害她。

  但临时工,毕竟是临时工。

  他们是公司里,最擅长处理这种棘手状况的“刀”。

  肖自在

  第一个出手。

  他脸上的笑容,在这一刻,变得有些狂热。

  “大慈大悲……”

  他口中念着佛号,身形却如鬼魅般,突进到瘴气的边缘。

  他的右手,五指张开,化作一只金色的龙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抓向陈朵。

  少林龙爪手!

  但他的目标,不是陈朵的要害,而是她脚下的地面。

  他想用这种方式,限制陈朵的行动。

  黑管儿也动了。

  他摘下眼镜,一直隐藏在镜片后的双眼,在这一刻,闪烁着妖异的红光。

  他张开嘴,似乎在无声地吟唱着什么。

  周围的空气,开始震动。

  那些扩散的彩色瘴气,流动的速度,明显变慢了。

  王震球则像个顽童,他在瘴气的外围,不断地游走,双手如同穿花蝴蝶般,结出各种奇怪的法印。

  一团团粉红色的,充满了爱心形状的炁团,被他扔进瘴气之中。

  这些炁团,似乎对蛊毒,有着某种奇特的克制作用。

  “爱之马杀鸡!感受爱的力量吧,朵儿!”

  战斗,在一种极其诡异和压抑的氛围中,爆发了。

  临时工们各显神通,但他们的攻击,都避开了陈朵的身体。

  他们像是在进行一场,全世界最危险的“拆弹”工作。

  而陈朵,只是安静地坐在原地,任由体内的蛊毒,疯狂地向外宣泄。

  她的脸上,没有表情。

  似乎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就在战况陷入僵持之际。

  两个身影,从林子的另一头,快速地穿了出来。

  “都住手!”

  一声清朗的,带着几分焦急的喊声,响彻了整个战场。

  是张楚岚。

  他和冯宝宝,也赶到了。

  张楚岚看着被众人围在中央的陈朵,看着她那双空洞、绝望,仿佛已经放弃了一切的眼睛。

  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曾经的,那个同样“没得选”的自己。

  他没有丝毫犹豫,拨开挡在身前的老孟,一步步地,走进了那片正在被蛊毒侵蚀的区域。

  他走到了,陈朵的面前。

  光幕之上,字幕缓缓浮现。

  【“我给你一个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