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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的清晨,商扶砚难得没有穿他那一身冷硬的西装。

  他换上了一件简单的白色休闲衫,对正在花园里侍弄玫瑰的江晚吟说:“今天天气不错,带子序去郊外散散心?”

  江晚吟修剪花枝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侧过头,看着他。

  阳光落在他身上,将他周身那股常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都融化了几分。

  商子序听到要出去玩,早就兴奋地从屋里跑了出来,拉着江晚吟的手直晃悠。

  “好。”

  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黑色的宾利在公路上行驶了一个多小时,窗外的景色,从高楼林立逐渐变成了开阔的原野。

  江晚吟看着越来越熟悉的景致,心头泛起一丝异样。

  车子缓缓停下,一座宏伟的跨江大桥,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她眼前。

  是京港郊区的那座桥。

  江晚吟的呼吸,猛地一滞。

  这座桥,曾经是她和他之间,一道血淋淋的、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这里,埋葬着他最好朋友的生命,也埋葬着她父亲一生的清誉。

  如今,大桥早已被商氏集团出资重建,桥身崭新,气势恢宏。

  桥上挂满了五彩的灯带,桥下的江面在阳光下波光粼粼,那些不堪的过往,都已被这江水冲刷干净。

  可她知道,有些伤疤看似愈合了,却早已深入骨髓,一碰还是会疼。

  “妈妈,这里的风景好漂亮啊!”商子序趴在车窗上,兴奋地叫着。

  江晚吟没有说话,看着那座桥,眼神复杂。

  商扶砚不知何时已经下了车,他走到她这边,为她拉开了车门。

  “陈秘书会带子序去附近的农庄玩。”

  他看着她,声音很轻,“吟吟,陪我走走,好吗?”

  江晚吟看着他,看着他那双深邃眼眸里那份小心翼翼的,她最终还是没有拒绝。

  两人并肩走在大桥的人行道上,江风吹来,带着一丝凉意。

  商扶砚脱下外套,披在了她的肩上。

  他们走得很慢,谁也没有说话,只有江水拍打桥墩的声音,和风声在耳边回响。

  走到大桥中央的观景台,商扶砚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立刻开口,而是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厚厚的文件,递给了她。

  江晚吟有些疑惑,但还是接了过来。

  当她翻开第一页,看到那份关于当年大桥坍塌事故最原始、最完整的调查报告时,她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她一页一页地翻看着,那些曾经被刻意掩盖的关于工程材料、施工流程的每一个细节,都清清楚楚地呈现在她眼前。

  她看到了父亲江明伟的签名,也看到了……在那份签名的下方,还有另一个人的,被巧妙隐藏起来的来自商家高层的审批签名。

  她的呼吸,猛地一窒。

  她继续往下翻,看到了一份由商扶砚亲自签发的,以商氏集团慈善基金会名义成立的,用以抚恤所有遇难者家属的永久性基金协议。

  每一笔款项,每一个家庭的后续安排,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商扶砚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沙哑而郑重,“吟吟,我知道,这座桥是我们之间最大的心结。我无法改变过去,也无法弥补那些逝去的生命。”

  他看着她,眼底是一片深沉的痛苦和懊悔,“我能做的,只有用余生去赎罪,去承担起所有的责任。”

  江晚吟看着他,眼眶渐渐泛起了红。

  下一秒,这个一向高傲得不可一世的男人,竟然在她面前缓缓地单膝跪地。

  观景台上,江风猎猎作响。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丝绒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的,却不是什么稀世珍宝。

  那只是一枚由最普通的银料打磨的、造型简单的素圈戒指,上面用一种极其笨拙的手法,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吟”字。

  “我知道,在爱你这件事上,我一无是处。”

  他抬起头,那双一向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此刻却盛满了卑微。

  “我曾经拥有过你最珍贵的真心,却被我亲手摔得粉碎。现在……我想挽回它……”

  他的眼眶红了,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

  “这枚戒指是我用亲自为你打磨的。花了整整七天七夜,失败了无数次,才做成这个样子。”

  江晚吟这才看到,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被工具磨出的伤口和水泡。

  他看着她,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吟吟,你愿不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

  江晚吟看着他,看着他眼底那片卑微而又真诚的星光,看着他手上那些刺目的伤口。

  她的视线,被泪水彻底模糊。

  她没有立刻回答,也没有去扶他。

  她只是伸出手,指尖微颤地,从那个小小的丝绒盒子里,拿起了那枚歪歪扭扭的素圈戒指。

  戒指的内圈,打磨得不够精细,还有些硌手。

  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看了许久,才抬起头,看向依旧单膝跪地的商扶砚,声音带着一丝刚哭过的沙哑,和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试探。

  “商扶砚,你亲手做的东西,戴上可就摘不下来了。”

  “你,想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