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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秦纾羽是在一阵鸟鸣声中醒来的。

  她睁开眼,看着陌生的天花板,昨晚林婉婷那些话,像电影一样在她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

  她以为自己会一夜无眠,没想到竟睡得意外踏实。或许是知道了真相,心里那块压了二十多年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她刚洗漱完,管家钟叔就敲了敲门,恭敬地站在门口。

  “秦小姐,老太爷请您和傅先生去一趟书房。”

  秦纾羽的心,又提了起来。

  她知道,这场“认亲”,还没完。

  ……

  李鸿渊的书房,比客厅更压抑。

  一整面墙的书柜,摆满了各种看不懂的古籍,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沉闷的墨香和檀香味。

  李鸿渊坐在那张宽大的红木书桌后,脸上依旧是那副不怒自威的表情。

  他没有看秦纾羽,而是将目光,落在了傅璟川身上。

  “傅家小子,坐。”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命令。

  傅璟川没说话,只是拉开一把椅子,让秦纾羽先坐下,然后自己才在她身旁坐下,姿态从容,丝毫没有被李鸿渊的气场压住。

  李鸿渊看着他这副样子,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但很快便被冷漠取代。

  他将一叠厚厚的、用牛皮纸袋装着的文件,推到了桌子中央。

  “看看吧。”

  秦纾羽的心,猛地一沉。她有预感,这袋子里装的,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傅璟川伸手,将文件袋拿了过来,没有立刻打开,而是先看了秦纾羽一眼,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秦纾羽对他摇了摇头,然后自己伸出手,接过了那个文件袋。

  她知道,这是她必须自己去面对的。

  她深吸一口气,撕开了封口。

  里面的东西,不是什么法律文件,而是一沓沓泛黄的信纸和照片。

  第一封信,是用一种极其拙劣的、歪歪扭扭的字体写的。

  “……你女儿现在在我手上,不想她出事的话,就拿一百万来……”

  信的末尾,没有署名,只有一个日期。

  是她母亲嫁给秦父的第二年。

  秦纾羽的呼吸,猛地一滞。

  她继续往下翻。

  第二封,第三封,第四封……

  每一封信的内容,都大同小异,都是用一种极其下流的、无赖的口吻,威胁,勒索。

  而勒索的金额,也从最初的一百万,涨到了后来的五百万,一千万……

  照片上,是年幼的她。

  有她穿着破旧的衣服,蹲在**堆旁捡瓶子的;有她被邻居家的小孩欺负,哭得满脸是泪的;还有她……被那个男人掐着脖子,按在墙上,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的……

  每一张照片,都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扎进秦纾羽的心里。

  她一直以为,那些不堪的过往,是命运的不公,是生活的苦难。

  可她万万没想到,原来,这一切,都不过是那个男人用来勒索的……筹码。

  她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她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妈**身份了?”

  “嗯。”

  李鸿渊点了点头,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你母亲嫁给他不到一年,他就发现了。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出去工作过,像一只吸血的寄生虫,靠着威胁和勒索,活了二十多年。”

  “那你们……”秦纾羽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是无尽的痛苦和不解,“你们为什么……不报警?”

  “报警?”李鸿渊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冷笑一声,“然后让全港城的人都知道,我李鸿渊的女儿,嫁给了一个无赖,还生下了一个野种吗?!”

  他的声音,充满了鄙夷和嫌恶,“我李家的脸,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他,用我和我妈妈,来威胁你们?”

  “我没有眼睁睁地看着。”李鸿渊的声音,冷得像冰,“我警告过他,也动用过手段,让他闭嘴。我以为,只要断了你母亲所有的后路,只要让她尝够了苦头,她就会知道错了,就会自己回来。”

  “可是……她没有。”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和懊悔,“她宁愿死在外面,也不愿意再踏进这个家门一步。”

  那一刻,秦纾羽只觉得浑身冰冷。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她的童年,会是那样的不堪回首。

  为什么那个男人,会用那种怨毒的、不甘的眼神看着她。

  为什么……他会一次又一次地,对她非打即骂。

  因为在她父亲眼里,她从来都不是女儿。

  她只是一张……刮了十几年,都没能中奖的彩票。

  一张,让他发财梦彻底破碎的废纸。

  “呵……”

  她自嘲地,笑出了声。

  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绝望。

  就在这时,傅璟川将另一份文件,推到了她面前。

  “看看这个。”

  他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力量。

  秦纾羽抬起头,看着他,看着他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盛满了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接过那份文件,翻开。

  里面,是秦父这些年来,所有详细的赌博记录欠下的高利贷,以及……他如何用她辛辛苦苦拍戏赚来的钱,去填补他那个无底洞的银行流水。

  每一笔,都清清楚楚。

  这些证据,与李家的资料相互印证,彻底撕下了那个男人,最后一块遮羞布。

  原来,他不仅是个寄生虫,还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秦纾羽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数字,看着那些她曾经以为是“孝敬”,实际上却是“喂狗”的转账记录,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撕裂了。

  她没有哭。

  她只是那么静静地坐着,将那些文件,一页一页地,重新整理好,放回了牛皮纸袋里。

  然后,她站起身,走到李鸿渊面前,将那个袋子,放在了他面前的桌上。

  她看着他,看着这个名义上是她外公,却又亲手将她母亲推向深渊的男人,那双早已被泪水模糊的眼睛里,此刻却是一片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决绝。

  “这些,”她说,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都过去了。”

  她说完,不再看任何人,只是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那间让她窒息的书房。

  她已经从那个泥潭里,彻底爬了出来。

  从今往后,她秦纾羽,再也没有家,也再也没有……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