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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辰拎着几包草药,刚踏进红旗罐头厂的大门,一股熬煮水果的甜腻香气便扑面而来。

  厂门口的保安一见他,噌地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满脸堆笑,腰都快弯成了九十度。

  “江神医!您可算来了!”

  江辰下巴轻点。

  “神医”这称呼,他听了一路,耳朵都快起茧了。

  不过是个名头罢了,在乡镇里,一个响亮的名头比真金白银还好用。

  “钱厂长在办公室?”

  “在!在!我带您去!”保安点头哈腰,抢着在前面引路,那热情劲儿,像是要领着财神爷进门。

  厂区里,工人们忙碌的身影在蒸汽中若隐隐现。

  看到江辰,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停下了手里的活,目光汇集而来,充满了敬畏与好奇。

  “就是他!那个江神医!”

  “真年轻啊……听说昨天厂长一口气没上来,就让他几根针给扎活了!”

  “活了?何止是活了!老钱开着拖拉机,拉了半扇猪去谢恩,那猪**比我都肥!”

  议论声压得很低,却清晰地传进江辰耳中。

  他面色如常。

  这些赞誉,于他而言,不过是确认了自己的投资获得了预期的回报。

  救钱解放,一为医者本分,二为的,就是眼下这局面。

  一个在当地举足轻重的人的情谊,价值远超一头猪。

  就在他即将穿过生产车间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忽然响起。

  “站住!”

  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拦住了去路。

  他上下打量着江辰,眼神里满是审视与不屑。

  “你就是他们说的那个‘江神医’?”

  保安脸色一变,赶紧上前:“李技术员,您这是干嘛?这位是厂长的救命恩人!”

  被称作李技术员的年轻人推了推眼镜,根本不理保安,只盯着江辰。

  “救命恩人?我只知道钱厂长是突发性心肌梗死,这种病,别说你几根银针,就是立马送到县医院都够呛!我怀疑你就是个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靠着什么偏方蒙蔽了大家!”

  这话一出,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工人们面面相觑,眼神里的敬畏,开始掺杂了一丝怀疑。

  李技术员是厂里高薪聘请来的大学生,负责食品技术和化验,在大家眼里,他代表着“科学”。

  “科学”对上了“神针”,这戏码可就有趣了。

  江辰终于正眼看了他一下,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总有这种自以为是的蠢货。

  “说完了?”江辰的语气淡得像水。

  “你……”李技术员被他这轻描淡写的态度激怒了,“你心虚了?我告诉你,我已经联系了镇卫生院的刘医生,他马上就到!今天我们就要当着全厂工人的面,揭穿你这个神棍的真面目!”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开了。

  满脸红光的工头老钱快步冲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虽然穿着病号服,但精神头十足的中年男人。

  正是钱解放。

  “吵吵什么!厂区之内,大呼小叫,成何体统!”钱解放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哪有半点病人的样子。

  他一看到江辰,眼睛瞬间亮了,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一把抓住江辰的手。

  “江神医!您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门口接您!”

  这亲热的态度,让所有怀疑瞬间烟消云散。

  李技术员脸色一白:“厂……厂长,您别被他骗了!他就是个……”

  “住口!”

  钱解放猛地回头,眼神如刀,厉声喝断:“李维!你读了几年书,就不知道‘恩人’两个字怎么写吗?没有江神医,我钱解放昨天就已经是一盒灰了!你现在是在质疑我,还是在咒我死?”

  声如洪钟,震得李维一个哆嗦。

  钱解放指着他的鼻子骂道:“科学?老子这条命就是江神医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这就是最大的科学!你要是再敢对江神医不敬,明天就给我卷铺盖滚蛋!”

  全场,鸦雀无声。

  李维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羞愤交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江辰看着这一幕,心中了然。

  钱解放这是在做给自己看,也是在做给全厂人看。他要用最强硬的态度,为自己这个“神医”的身份背书。

  一个懂得如何最大化利用人情的人。

  是个聪明人。

  江辰淡淡开口:“钱厂长,何必动气。你大病初愈,不宜劳心。”

  一句话,给了钱解放一个台阶。

  钱解放立刻转怒为笑,拉着江辰就往办公室走:“江神医说的是!咱们进去说,进去说!老钱,给江神医泡最好的龙井!”

  办公室里。

  江辰没坐,直接道:“手腕给我。”

  钱解放乖乖伸手。

  江辰三指搭脉,片刻后松开。

  “恢复得不错,心阳已复,气血渐通。”他言简意赅,“但病根未除,还需将养。”

  接着,他将带来的药包递过去。

  “方子不变,再喝三剂。三剂之后,我来换方。”

  “另外,一个月内,忌油腻辛辣烟酒,戒劳累动气,可适当走动,但不可逞强。”

  没有多余的废话,每一句都是命令。

  钱解放和老钱拿着本子,记得比上学时还认真。

  交代完毕,江辰便准备离开。

  “江神医,留步!”

  钱解放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不由分说塞进江辰手里。

  “二百块,一点心意,您必须收下!您不收,就是看不起我钱解放!”

  江辰捏了捏信封的厚度。

  二百块。

  在这个年代,是笔能让任何一个农村家庭疯狂的巨款。

  他需要钱,翻新漏雨的屋子,给家人添置新衣,让弟妹吃上饱饭。

  所以,他没推辞。

  “钱我收下。”江辰坦然地将信封揣进兜里,“你这个人情,我也记下了。”

  钱解放一听,顿时大喜过望。

  他是个生意人,最懂得人脉的重要性。花二百块钱,能结交一位医术通神的“神医”,这笔买卖,简直是赚大了!

  以后自己和家人的健康,不就有了天大的保障吗?

  “太好了!太好了!”钱解放激动地搓着手,

  “江神医,以后您但凡有任何用得着我钱解放的地方,只要您一句话,我上刀山下火海,绝不皱一下眉头!”

  江辰笑了笑,没把这话说得太满。

  他看了一眼办公室,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钱解放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有些犹豫地看着江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钱厂长,还有事?”江辰停下脚步,看出了钱解放的犹豫。

  钱解放搓了搓手,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又有点期盼,试探着问道:“江神医,我……我确实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江辰的语气很平静。

  他大概猜到,钱解放要说的事,十有八九跟看病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