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会长地上凉,起来回话。”

  顾长歌的声音很轻,听不出喜怒,金不换那颗悬到嗓子眼的心却不敢有半分松懈。他刚擦掉额角的冷汗,撑着发软的膝盖想要站起,再表一番忠心。

  “砰——!”

  后院的月亮门,被人一脚从外面踹开,木屑纷飞。

  “爹!我还以为您上哪儿逍遥快活去了,原来是躲在这儿跟人喝茶!”

  一个比金不换更富态、更招摇的金袍小胖子,晃着一身肥肉闯了进来。他身后跟着几个家丁,个个趾高气扬。

  正是金不换的独子,金元宝。

  管事张叔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金不换只觉得眼前一黑,血气冲上头顶,差点当场炸开。

  “逆子!谁让你进来的!给我滚出去!”他压着嗓子低吼,声音都在抖。

  金元宝掏了掏耳朵,满不在乎地撇嘴。

  “滚什么滚?爹,您也真是的,什么阿猫阿狗都见啊?”

  他的视线在院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安然坐在石凳上的顾长歌身上,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

  “就这种货色,也配跟您平起平坐谈生意?看着就一副穷酸相,打发点钱让他滚蛋不就完了?”

  金不换双腿一软,差点没站住。

  这小畜生……他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

  “你……你给老子闭嘴!”

  “我凭什么闭嘴?”金元宝脖子一梗,干脆不理他爹,直接用下巴点着顾长歌。

  “喂!说你呢,小白脸!”

  “我爹肯跟你说话,那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你还敢坐着?谱挺大啊?”

  “不懂规矩的东西!还不快滚过来,给我爹磕头问安!”

  院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顾家的下人们垂下头,连呼吸都停了,看金元宝的表情,像在看一个已经入土为安的死人。

  张叔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金家,完了。

  今天就要从太初圣地除名了。

  可预想中的雷霆震怒并没有出现。

  顾长歌甚至没分给金元宝一个余光,他端起面前已经微凉的茶水,只是看着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的金不换,轻轻地,叹了口气。

  “金会长。”

  这三个字,像三座大山,轰然压在金不换的心口,压得他喘不过气。

  顾长歌的指尖在茶杯边缘轻轻划过,终于将视线从金不换身上,挪到了他那个蠢得冒泡的儿子身上。

  “你金不换,一生算计,精明过人,白手起家创下万宝商会这份基业。”

  他的声音顿了顿,又飘回金不换耳边。

  “可惜了。”

  “你这一生的心血,这泼天的富贵,以后,没人守得住。”

  这话不重,却字字诛心。

  金元宝先是一愣,随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当场炸毛!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在这儿咒我爹?”

  “我看你是活腻了!老子今天就废了你!”

  他吼叫着,浑身灵力涌动,砂锅大的拳头卷着风声,直直朝着顾长歌的脸砸去!

  “住手——!”

  金不换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尖叫!

  他以一种与身形完全不符的敏捷,疯了一样扑了过去!

  “啪!”

  一道清脆响亮的耳光,响彻整个后院。

  金元宝被这一巴掌抽得原地转了两圈,一**墩在地上,整个人都懵了。

  他捂着火辣辣的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爹……你打我?”

  “你居然为了一个外人……打我?”

  金不换全身都在抖,抖得肥肉乱颤,那不是气的,是极致的恐惧。

  他看都没看地上的儿子,转身“噗通”一声,再次重重跪在顾长歌面前,这一次,整个上半身都趴了下去,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青石板。

  “帝子恕罪!帝子恕罪啊!”

  “是小人教子无方!是小人管教不力,养出了这么个小畜生!”

  “他冒犯了您,他罪该万死!您要杀要剐,小人绝无半句怨言!求帝子……求帝子饶我金家一条活路!”

  他一边哀嚎,一边疯狂地用额头撞地,不过几下,青石板上就留下了一抹刺眼的血红。

  帝子?

  地上的金元宝,脑子里“嗡”的一声,彻底空白。

  太初圣地,姓顾,能让他爹吓成这样的,被称为帝子的……

  只有一个!

  不朽神朝,那个传说中喜怒无常,杀人不眨眼的……顾长歌!

  一股热流,顺着金元宝的裤管,迅速在地上洇开一片深色的水渍。

  顾长歌就这么垂眸看着脚下这对父子,看着一个磕头如捣蒜,一个瘫软如烂泥,什么话也没说。

  他不说话,比任何酷刑都可怕。

  金不换跪在地上,冷汗混着血水往下淌,那颗被誉为“金算盘”的脑袋在疯狂运转。

  完了,彻底完了。

  冲撞了帝子,这是天大的死罪。

  对抗是死,求饶也是死……唯一的活路……

  唯一的活路,就是让自己变得有用!有用到帝子不舍得杀!

  他猛地抬头,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嘶哑。

  “帝子,小人……小人这次来,是想……是想和您谈一笔生意!”

  “关于‘筑基逆命丹’的独家代理权!小人愿意……”

  他想把话题拉回生意,用无法拒绝的利益,来换取一线生机。

  可顾长歌像是根本没听见。

  他放下茶杯,目光越过金不换,落在了那个抖如筛糠的金元宝身上。

  “金会长。”

  顾长歌开口了。

  “你的万宝商会,渠道遍布百州,日进斗金,确实是一份不小的产业。”

  “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哪天你不在了……”

  顾长歌抬起手,遥遥指着金元宝。

  “他,守得住吗?”

  “这,才是你最大的心病,不是吗?”

  “一个随时会让你毕生心血,一夜之间,灰飞烟灭的隐患。”

  金不换的身体狠狠一震。

  脸上的肥肉猛烈地抽搐起来。

  心病!

  对!这就是他的心病!是他午夜梦回时想起来就心口绞痛,夜不能寐的唯一破绽!

  他金不换英雄一世,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扶不上墙的废物!

  顾长歌站起身,踱步到金不换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我可以帮你解决这个心病。”

  金不换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

  “把你的儿子,交给我。”

  顾长歌的声音很平静。

  “三个月。”

  “把他给我三个月,我还你一个,能堪大用,能守住你万贯家财的继承人。”

  金不换的呼吸瞬间停滞!

  能堪大用的……继承人!

  这七个字,像一道九天神雷,狠狠劈在他的天灵盖上!

  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当然,我从不做亏本的买卖。”顾长歌话锋一转。

  “作为交换……”

  他伸出三根手指。

  “万宝商会,三成干股。”

  金不换浑身的肥肉都绷紧了。

  三成干股!

  那不是利润,那是万宝商会三成的所有权!

  这不是要钱,这是在活生生剜他的心头肉!

  他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变成了犹豫、挣扎和剧痛。

  用三成的家业,去赌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

  这笔账……

  顾长歌看着他的反应,似乎觉得有些好笑。

  “金会长,你好像没听懂。”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金不换的心沉到了谷底,彻骨的冰凉。

  然而下一秒,顾长歌又抛出了一句话。

  “不过,我们马上就是朋友了。朋友之间,理当互相帮衬。”

  “‘炎枫’品牌后续在所有道州的独家代理权,可以交给你来做。”

  金不换的眼睛猛地瞪圆了!

  “利润,三七分。”顾长歌轻描淡写。

  金不换的心脏狂跳起来!三七分?谁三谁七?这可是天壤之别!

  “你七。”

  顾长歌吐出两个字。

  “我三。”

  “轰——!”

  金不换的脑子,彻底炸了!

  一片空白!

  他听到了什么?

  用一个自己都嫌弃的废物儿子,换一个能继承家业的麒麟儿!

  代价是三成他死后反正也保不住的家产!

  然后,白得一个注定要席卷诸天万界、掀起无尽风暴的神丹品牌的独家代理权!

  并且,还能拿七成的利润?

  这……这是什么买卖?

  这**哪里是割肉!这分明是天上掉下来一座金山砸他脸上了!

  他金不换算计了一辈子,敲了一辈子别人的算盘,今天才知道,什么叫神!什么叫真正的算计!

  他怕的从来不是顾长歌要得多,他最怕的是顾长歌什么都不要!

  现在,顾长歌不但要了,还给了他一个连做梦都不敢想的通天富贵!

  “我给!我给啊!帝子!小人给!”

  金不换嚎啕大哭,激动得语无伦次,一把抱住顾长歌的大腿,鼻涕眼泪蹭了一裤腿。

  “别说三成!您就是要五成、六成!小人也给!全都给您!”

  这位太初圣地的财神爷,在这一刻,彻底疯了。

  他猛地转头,对着还在地上发蒙的金元宝就是一脚。

  “小畜生!还**愣着干什么!”

  金不换爬起来,一把揪住金元宝的衣领,将他肥硕的身体拖到顾长歌面前,用膝盖狠狠一顶他的后腿窝。

  “噗通!”

  金元宝再次跪下。

  金不换按着他的脑袋,用尽全身力气往青石板上砸。

  “磕头!”

  “给你的新师尊,给你爹我的再生父母,磕头!”

  “今天不把这地板磕穿,老子亲手打断你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