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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梵和明溪上车后,他没有着急驶离,侧身看向明溪。

  “今天带你来,是希望你能直面苦难。”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将一些事情选择了隐瞒。

  看得出来,明溪还没有完全从过往失去的痛苦中走出来,这段时间一桩桩一件件地压在她身上,痛在她心底。

  倘若一直让她回避问题,只会无形中将自己的苦难放大。

  倒不如坦然面对,至少他还能够护她周全。

  总有一天,她可以从过去走出来。

  上次宋知微对他说的那句话还历历在目,他很怕,明溪某一天想不开,真去那样做了。

  明溪怔怔地望着他,良久才回过神,车厢内一片静谧,衬得她心底的空寂愈发清晰。

  他那么优秀耀眼,却一次次为了自己付出了很多。

  下一秒,她的眼眶湿润。

  靳梵勾唇,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擦拭掉她眼角的泪痕,“哭什么,嗯?”

  明溪摇头,哽咽不止。

  良久,她深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酸涩,努力让自己平复。

  靳梵说的没错,她其实一直没有真正放下。

  连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放下过往的痛苦。

  她很想逃离这座城市,一个人远走高飞。

  按理来说她不是一个释怀不了的人,连对沈亦安的感情都能说放下就放下,可那个失去的孩子,却成了她的一块心病。

  她始终不知道该如何自洽。

  “等这些事情处理完,你要做的,就是追寻你一直向往的生活。”

  靳梵指尖蜷缩,平稳的声线打破沉默。

  他知道,她需要时间。

  翌日。

  靳梵坐在客厅的沙发前,手持钢笔,在文件末尾签字。

  他将纯黑漆面的高端签字笔随手搁置在桌子上,点燃一根烟**嘴里,深吸一口,袅袅青烟飘散在空气中。

  烟雾缭绕,笼罩住他棱角分明的英俊脸庞,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弧线,锋利的眉心紧锁着。

  “现在明东升一口咬死不赔偿,我已经派律师起诉,申请强制执行了。”

  纪尧拿起刚刚被男人签过的文件,坐在另一侧,漫不经心地双腿交叠。

  这两天靳梵让他着重跟进明岚和荣晟那边的动静,他知道,狮子准备出击了。

  “嗯,”靳梵淡淡应了一声,“苏泽元不是省油的灯,恐怕不会乖乖配合。”

  话音落下,他朝着空气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眼底情绪不明。

  “这还不简单,当初荣晟差点在华尔街卖命,是你出手相助,让他拱手相让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纪尧轻嗤一声,眼底透着莫名的兴奋。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靳梵面上露出这般强势迫人的眼神了。

  上一次还是在华尔街,一个case很棘手,对方出老千摆了靳梵一道。

  他这人最讨厌别人耍自己。

  当时他在股市直接all in,将对方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那次之后,投资界的玩票对靳梵更加忌惮,与他交手都要权衡三分。

  半晌,靳梵瞥了他一眼,抬眸看向落地窗外的景色,“明东升这个人太算计,明岚的掌权人必须换了。”

  “可你这样贸然**,明溪能拿住?”

  “不用。”

  靳梵说完,起身离开,语调寡淡到仿佛在说吃饭睡觉上厕所这种小事一样简单。

  纪尧闻言,陷入了沉思。

  这个男人讲话什么时候这么模棱两可了?

  ……

  燕京的春天来得很突然,气温一下子就没有那么冷了。

  明溪遛完小满,接到了江梅的电话。

  “小溪啊,我是阿姨,前段时间带你妹妹出去旅游了,不知道你爸爸做了这么讨厌的事情,阿姨跟你道个歉啊!”

  电话那端,江梅态度谦卑中带着点儿讨好的意味。

  她和明悦是否真如她所言出去,她不想去管,她也不想接受这个女人的道歉。

  明溪握着手机,唇角微抿,“阿姨,你不用道歉,毕竟是他做的事,和你们没有关系。”

  江梅愣了一瞬,反应极快地回道:“怎么能没关系呢?我们都是一家人,我很感谢你包容明悦和我,我们也不希望你和爸爸的关系僵成这样。”

  现在这样,对她们一点儿好处都没有。

  明溪并不知道靳梵那边进行到了哪一步,但今天江梅能打这个电话,恐怕对她们而言打击不轻。

  意识到这一点,明溪不由得愣了一下。

  以前只听说过靳梵的手段,如今她一次次的见证,心中难掩震荡。

  毕竟,在她这儿,靳梵一直淡然处之。

  不过短暂的失神,她很快收回思绪,淡淡笑了,“阿姨,你别介意啊,我和他已经断绝父女关系了,你找我没用。”

  电话那端顿时沉默了。

  坐在江梅身侧的明悦焦急蹙眉,这个明溪怎么油盐不进!

  “喂,明溪,你还要不要这个家了……”

  话音未落,江梅匆忙挂断电话,嗔怒地瞪了明悦一眼,“别乱说话。”

  明悦瘪了瘪嘴,不甘心地嘀咕,“她根本没把我们当成亲人,现在还留着干嘛啊?家都要不保了!”

  近乎三千万的赔偿款,够她买几辆保时捷了!

  “你懂什么!”江梅斥责,“她现在身边还有那位宋大小姐帮忙,你爸光凭他能行吗?”

  明悦委屈地撇了撇嘴,但一想到眼前的荣华富贵岌岌可危,她心中就一阵不快。

  明溪望着被挂断的电话,眼眸微敛。

  她刚刚听到了电话那头明悦的声音,她听起来很怒不可遏的样子。

  不过,这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童年的记忆太沉痛,太深刻,太真实,以至于她没有感受过亲情的温暖。

  她早就不把自己当作明家人,即便她们遇到任何事,也与自己无关,她更不会同情。

  因为明家人对她而言,从来都不值得她怜悯或者帮助。

  她现在唯一要做的,大概就是好好考虑一下,所谓向往的生活,是何种人生。

  或许人生就像靳梵所言的那样,总要有些盼头,日子才会更好过一些。

  她仰头凝视着湛蓝的天际,阳光穿透细密云层,斑驳地洒在地上,像是给地面铺上一层金黄。

  这是个充满希望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