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总,公司框架已经搭建完毕。‘海神生物科技’,注册资本一亿,您个人百分之百持股。这是最干净、最安全的结构。”

  “股权激励协议也拟好了。”另一个年轻些的专利律师接话,“王立德教授的团队,以技术入股,获得百分之十的原始股份。协议条款非常优厚,足以让他们把命都卖给我们。”

  秦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她的手指在冰凉的会议桌上轻轻敲击,每一次叩响,都让在场的律师们心头一跳。

  “专利壁垒呢?”她终于开口。

  “这是最难的部分。”首席法务官推了推眼镜,“我们只有一个概念,和一个初步的实验结果。‘基于生物电信号的精准诱导’,这个描述太宽泛了。我们需要更详尽的数据,分子式,作用路径……没有这些,我们申请的专利就是一张废纸,一捅就破。”

  “王教授那边已经在整理了。”秦雅的回答很平静,“我需要你们做的,不是等。而是主动出击。”

  她站起身,走到巨大的电子白板前。

  “从现在开始,把所有可能相关的技术路径,全部给我申请一遍。”

  “所有可能?”律师们都愣住了。

  “对,所有。”秦雅拿起笔,在白板上画了一个圈,“无论是化学诱导,物理刺激,还是基因编辑,只要是能和‘疤痕修复’、‘细胞再生’扯上关系的,用不同的措辞,不同的应用场景,全部注册!”

  “秦总,这……这是在烧钱!而且是无底洞一样的烧钱!成百上千份专利申请,大部分都会被驳回,而且会引起所有同行的警觉!”

  “我要的就是他们警觉。”秦雅回过身,环视着自己最顶尖的法律团队,“我要在张诚反应过来之前,在这片领域布下一片专利雷区。不管他从哪里下手,踩到的都是我们的地雷。”

  “他想进来,可以。要么花十年时间绕过我们的壁垒,要么,就等着收我们的律师函。”

  “我要让他知道,技术,不是有钱就能抢的。”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这已经不是商业布局了,这是一种焦土战略。用海量的金钱和资源,制造一片谁也无法踏足的焦土,以此来保护那颗真正有价值的种子。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急促地敲响了。

  秦雅的秘书探进头来,脸上带着一丝慌张。

  “秦总,楼下……楼下保安说,有十几个人,指名要见您。”

  “不见。”首席法务官立刻回绝,“秦总现在没时间。”

  “可是,”秘书的嘴唇有些发干,“他们说,他们是陈默先生的人。”

  陈默。

  这两个字一出,秦雅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了一下。

  她抬起手,示意秘书继续说。

  “他们……他们看起来……像是码头上的工人。为首的一个,说他叫老周。他们说,陈先生出事了。”

  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在场的律师们面面相觑。

  陈默,这个名字他们今天晚上听了无数遍。

  是这个男人的项目,让他们这群身价不菲的顶尖律师在半夜三更被从被窝里拽出来。

  现在,他的人,找上门了。

  “让他们上来。”秦雅的指令简单明了。

  “秦总,这不安全!”首席法务官立刻反对,“身份不明,目的不明,万一是……”

  “他们是沉默的船员。”秦雅打断了他,“是把身家性命都押在那艘船上的人。如果不是出了天大的事,他们不会找到这里来。”

  她看了一眼满屋子的精英。

  “让他们都进来。就在这里。”

  几分钟后,会议室厚重的隔音门被推开。

  一股混杂着咸腥海风、汗水和淡淡柴油味的气息,冲散了办公室里昂贵的香薰。

  老周走在最前面。

  他身上还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脚下的解放鞋踩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留下一个个灰扑扑的印子。

  他身后,跟着十几条沉默的汉子。

  他们有的高,有的矮,有的壮,有的瘦。但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同样的神情。

  那是常年与风浪搏斗才能磨砺出的坚毅,以及此刻压抑不住的焦灼。

  他们好奇又敬畏地打量着这个奢华得不像话的办公室,看着那些穿着笔挺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律师,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警惕。

  整个空间,被这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割裂成了两半。

  一边是资本与法律构筑的精致殿堂。

  另一边,是来自底层的,最原始、最粗粝的生命力。

  “你就是秦总?”老周的目光,越过所有人,直接落在了主位上的秦雅身上。

  他的声音很粗,带着长年累月被海风侵蚀的沙哑。

  秦雅点点头:“我是秦雅。周师傅,你们辛苦了。”

  她竟然知道自己姓周。

  老周愣了一下,但立刻把这点小事抛到脑后。

  “我们老板,默哥,联系不上了。”他开门见山,每一个字都砸在地上,“从昨天下午开始,他跟阿海他们几个,电话全都关机。”

  “今天晚上,天穹资本的人,挨个给我们打电话,想把我们整个队都挖走。”

  “我们知道,默哥肯定是在临海出事了。被张诚那个**给阴了!”

  一个年轻船员没忍住,红着眼睛骂了一句。

  老周没有制止。

  他只是盯着秦雅,把所有人的希望和焦虑,都压在了这个看起来过分年轻,也过分冷静的女人身上。

  “我们都是粗人,不懂你们城里那些弯弯绕绕。”

  “我们只知道,默-哥不能出事。那艘船,也不能出事。”

  “你跟默哥是合伙人,我们都听说了。现在,我们找不到他,只能来找你。”

  老周的拳头慢慢收紧。

  “秦总,你给我们一个话。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只要你一句话,我们这十几号人,现在就开车去临海!就是把临海翻个底朝天,也要把默哥找出来!”

  “对!把默哥找出来!”身后的汉子们齐声应和,声势骇人。

  会议室里的律师们,脸色都变了。

  他们何曾见过这种阵仗?这已经不是商业谈判,这简直是黑社会寻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