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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夫人前一刻面色得意,转瞬没了半点血色。

  捏着沈若水的手陡然收紧,留下斑驳青紫。

  宋之章,大理寺少卿,为人刚正不阿,在朝中不站队,出了名的清流。

  年仅二十三,坐上高位,得圣上赏识,绝不是草包之辈。

  今日沈若水认祖归宗,他单纯过来观礼。

  谁会信?

  更何况,这人还是沈容叫来的!

  沈容眼尾一扫,打破寂静开口:“宋大人,我所言非虚,有人假冒沈氏血脉,欺诈钱财、混淆人伦,老夫人已经……亲口承认了。”

  踏进祠堂的男人投到沈容身上,俊朗的面容看不出表情,目光深沉。

  沈容朝他颔首,**放在背后,并未入鞘。

  他收回视线,转头向老夫人行礼,直接问:“老夫人,方才的话,您可认?”

  老夫人局促呼吸,中衣尽数汗湿,没了主意。

  沈若水眼眸转了转,下了决断:“回大人,祖母确实说了,但,无论长房二房,都是沈氏血脉,何来假冒一说呢?”

  此举铤而走险,但也有胜算。

  她不想顶着表小姐的身份在府上尴尬过活。

  老夫人和沈庭风也因钱财对认下她摇摆不定。

  那么,现在就是逼他们认她做堂堂正正的侯府小姐的时候。

  有她帮衬,老夫人一颗心终于落回原地。

  “没错,沈容早已分家离心,还将大半侯府钱财转到她的名下,若水虽是外室子,但我可怜二房无后,这才记在他们名下。”

  “沈容的每一句话,都是污蔑!”

  宋之章闻言点点头,又问沈容:“你可知此事?”

  沈容目光微黯,自嘲笑了声,眉宇间盛满了仓皇无助。

  “什么?她竟是大伯在外风流后的孩子,你们,从未告诉过我啊。”

  她强忍悲伤,红着眼眶抬眸:“我以为老夫人为了个冒牌货罚我、欺我,期间闹出那么多事,仍不肯解释一句。”

  “只是一味地让我认下她做妹妹,她是大伯的孩子,我真的不知道啊。”

  话落,宋之章和族老神色各异。

  虽是丑闻,但瞒着沈容,强硬记在二房名下,沈家二房手里的钱,富可敌国不为过,走这一步棋,打得好算盘啊。

  “一派胡言,你明明知道的!你都知道!”老夫人怒火攻心,捂着心口怒骂。

  沈容还拿这话威胁她呢!

  沈容笑而不语,知道又如何?

  老夫人不就是希望她当个**、聋子,默默吃下这颗苦果。

  她如了愿,怎么还不高兴了?

  当初闹得沸沸扬扬,沈若水几次被罚,她毅然分家。

  都有了解释。

  她“不知情”!

  老夫人狸猫换太子,妄想捧只麻雀攀上梧桐树做凤凰!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事后都能反应过来。

  她分家在前,沈若水早早要记在二房名下。

  何来绝后一说?

  “老夫人,您以诰命身份请旨,那也应该是长房名下。”宋之章提醒。

  如果再进行下去,那就是欺君。

  老夫人也意识到了,跟全府的命相比,名声算什么?

  她的脸色几乎挂不住,想粉饰太平。

  “年龄大了,做事难免糊涂,多谢宋少卿提醒,我这将若水记在长房,不过,这是家事,至于假冒身份骗钱,都是误会。”

  沈容讽刺看向老夫人,叹口气,大声道:“既然老夫人觉得二房可有可无,随便往里塞人,我更是比不得沈若水,那今日,我要把父母的牌位,接回去!”

  宛如平地惊人,所有人的神色诧异。

  接回牌位,另外开宗立祠,那敬侯府可要撑不住了。

  “沈容,你可要想好了?”

  宋之章郑重问她,速度很慢,但眼底丝毫没有波澜。

  她考虑过很多次,就因为瞻前顾后,才会拖到这般地步。

  她决然转身,再次跪在蒲团上,扯下脖颈里的玉环项链,声音平静。

  “爹娘在上,皇天见证,沈容以命立誓,今日请父母牌位,另立祠堂,从此与敬侯府沈氏断绝亲缘,如违此事,玉碎人亡!”

  玉环砸在青砖上,四分五裂。

  她挺直腰背起身,郑重捧起两个牌位。

  “宋大人,我已有女户,此举,也不违法吧。”

  “自然。”

  轻飘飘的两个字彻底堵住老夫人怒骂的嘴。

  沈容露出真心的笑容,目不斜视,越过众人,走进祠堂外明媚的阳光中。

  比起上次出府,她尤为轻松。

  她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也不再是独自一人。

  她爹娘也在,是一家三口。

  沈容走出侯府门口,周寒鹤已经在等她了。

  “你,怎么来了?”她艰涩开口,捧着牌位的手轻颤。

  “来接你。”他简洁回答。

  上前护在她身侧,没有贸然去接牌位。

  目光在她身上巡视一圈,发现没有受伤才放心。

  那次沈容被罚历历在目,他听陈武说她又回了侯府,下了朝直接骑马赶来。

  “受委屈了吗?”

  陈武正好赶着马车到跟前,沈容上了车依靠在他身上。

  令人安心的冷木香吸入,扫空些许疲惫。

  她才想起回他:“没有,周寒鹤……”

  “嗯?”

  她叫他的名,但没下文。

  周寒鹤也不催促,静静等她。

  “周寒鹤,我终于把爹娘接出来了。”

  她偏头抵住他的肩膀,眼眶湿润。

  她想到,父母出海前,她爹承诺过,回来后全家就搬出去住。

  母亲在侯府住得不开心。

  他们临走前让她在家乖乖等。

  一等,就等了十几年。

  “我好傻,现在才做到。”

  她哽咽道,头埋得更深了。

  “没事,不怪你,他们等到了,肯定觉得阿容好厉害啊,能为他们开宗立祠。”

  “真的吗?”

  周寒鹤没回答,温柔**她的头顶。

  答案尽在不言中。

  沈容缓了好久才从他怀中抬起头,眼底还很红,但神色好多了。

  “周寒鹤,我们要回府吗?”

  他点头,示意她手里的牌位:“请岳父岳母回去。”

  沈容突然摇头:“不,我不去,带我去香山寺。”

  她和周寒鹤还没成婚,带父母过去,不合适。

  他靠近,轻嘶了声,问她:“沈容,女婿终究要见岳家的,你不想给我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