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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言的窗户纸一朝捅破,难堪的心迹细碎铺了满地。

  无心之话,却最在意的。

  沈容双手抬起又放下,任由他抱着。

  “当年,你我也许各有苦衷,我不会再提了。”

  现在,周寒鹤就很好。

  她抓着陈年旧事,反倒显得她不懂事。

  “不,你要提,反复告诉我,当初我有多浑蛋,但我不后悔。”

  周寒鹤松开她,额头相抵,仿佛亲密的眷侣。

  “阿容,当年我若不去北境,你我都得死。”

  当年那帮人欲置中宫于死地,周沈两家联姻,皇上欲废太子立他。

  所有矛头都指向他,母后和大哥保不住他,那帮人更不会让他娶到沈容。

  他只能去北境为自己和阿容杀条活路出来。

  后悔吗?有过。

  后悔临走那晚,他翻上墙头,只敢隔着昏黄窗户,整整看了一夜阿容的身影。

  没把她带走,被沈家人欺负成这样!

  沈容轻颤睫毛,呼吸间被冷冽的气息包围,北境苦寒风雪浸透了男人的血骨。

  够了,足够了。

  纠缠在心底的死结已然解开。

  他有不可说的难言之隐,她不再过多问。

  只要他当初不是嫌弃她是个累赘,抛弃她。

  心满意足了。

  “我知道了。”

  周寒鹤嗯声,不再说话,彼此心意相通。

  大抵是又近了些。

  沈容反应过来他们抱了很长时间,赶紧推开他,眼神躲闪。

  “我去看看柯宝,他刚住进王府,怕他不适应。”

  她脚步匆匆跑走,周寒鹤感受怀中温暖逐渐褪去的不适。

  他收起笑意,召来陈武。

  “那孩子,可调查清楚?”

  “回王爷,孩子七日前进城,以乞讨为生,不曾见过与可疑之人来往,恐怕,真是孤儿。”

  陈武把柯宝的话原封不动禀告周寒鹤。

  周寒鹤摩挲指腹:“姓赵……”

  宋之章当年大张旗鼓找的姑娘,好像姓赵。

  如此想来,那男孩的五官,确实跟宋之章相似。

  周寒鹤玩味勾起嘴角:“再派人去查,他进京之前的来历。”

  “是。”

  ……

  沈容安顿好柯宝,陪他午睡过,绿萝匆匆进屋。

  她眼神询问,绿萝摇头,表示这事不适合在柯宝面前说。

  “柯宝,跟郑嬷嬷去后院玩,容姨有点事要处理。”

  她教他改了称呼,柯宝乖乖牵着郑嬷嬷的手离开。

  沈容问:“谁来了?”

  “沈世子和沈若水。”

  她净完手,得知周寒鹤下了令,遇到沈家人不准进府。

  她这才慢悠悠走到府门口,正门跪着沈若水,双手捧着戒尺举过头顶。

  沈庭风蹲下,心疼地为她遮阳。

  瞧她目光落在身上,沈若水咬唇吃力膝行向前。

  “姐姐,若水来给你赔罪,请你网开一面,同哥哥回家吧。”

  她虚弱开口,语气里满是歉意。

  沈庭风目光复杂,没有起身,而是抬眸对上眼神凉薄的沈容。

  “阿容,我知你不想看到我们,但,所有的错我愿全部承担,若水听闻后,真心向你道歉,从敬侯府一路跪来,甚至瞒着我!”

  “过往种种你有怨气,尽可发在我身上,待你消气,我们还是一家人。”

  沈庭风态度放得很低,语气又极其复杂。

  不甘、心疼、以及仿佛在说:

  “我们都做到这般,再不听话就是你不懂事了。”

  “沈若水很可怜,你就不能大度点,让让她。”

  好坏话全让他一人说了。

  难不成她费尽心思付出的所有,在他眼里,是小孩子过家家?

  沈容淡淡笑起来:“沈庭风,你不是意识到错了,是知道自己快要完了。”

  他在皇上面前的允诺,对不能袭爵的惶恐,对前途的担忧。

  唯独没有对她的歉意!

  “姐姐,你不要怪哥哥,让他为难了,我认罚,你打我吧。”

  沈若水哽咽递上戒尺,声泪俱下恳求。

  沈容一把挥开戒尺,转身指向沈庭风。

  “你还要躲在女人背后多久?”

  诚言,她厌恶沈若水,心里却没把所有的错怪在她身上。

  说白了,沈若水不过也是他们利用的一颗棋子罢了。

  要怪就怪,她贪心不足蛇吞象,非要霸占她的名头去。

  不然她们只是个点头之交的陌生人。

  就算没有沈若水,以后也会有若风、若雨。

  因为自己始终被他们当做外人,随时可以替代。

  最应该唾骂的,是沈庭风!

  他怕得罪她,今后不会拿钱给他铺路,诱骗老夫人提出将沈若水记在名下。

  然后自己在中转圜,充当被为难的好人。

  他利用沈若水,代替去跟她争抢二房家产,自己继续清风亮节。

  所有的罪罚,全让沈若水一人受了。

  他才是自私薄情的懦夫,将所有人全都算计在内。

  可惜他没想到沈容会如此决绝,分家立户,半点机会都不给他留。

  沈容声音发哑,充满了嘲弄。

  “沈庭风,别让我瞧不起你。”

  沈庭风表情空白良久,依旧温和道:“阿容,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好一个不明白!

  他耸耸肩,弯腰拽起沈若水,拍拍她膝盖上的灰尘。

  “若水,你甘愿为哥哥做这些,对吗?”

  沈若水指尖发抖,头埋得很低,怯弱道:“没错。”

  沈庭风眼底含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阿容,瞧见了吧,阿兄没错,祖母、若水,或者是你,我们是一家人,理应砥砺同行,为敬侯府的尊荣出力。”

  而侯府,只有他一个男丁。

  事事以他为先,不应该吗?

  总不能指望女子撑起整个侯府吧。

  阿容有钱不错,能养得起全府,可到底是个女人。

  嫁了人,心思哪里还在娘家。

  与其带给周寒鹤,不如留给他。

  沈庭风长长一叹,说出的话却比寒风还要刺骨。

  “你若回心转意,我可以把沈若水送到郊外的庄子,找人看守,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我们依然是原来的一家三口。”

  一家三口?

  沈容感觉心底溃烂的伤口再次被凌迟开来。

  沈庭风懂什么是家人吗?

  没有利用价值,就可以一脚踢开?

  她垂下眼眸,投下一片阴影。

  “沈世子,请回吧,那里不是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