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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快黑了。

  碗筷洗好了,热水也烧好了。

  杨野将水盆里倒了热水,又去取了妻子的帕子。

  妻子的帕子有些旧了,但洗的很干净。

  他知道,妻子在看不见的世界,尽量用自己的双手,把一切收拾得干干净净。

  就像那一小块肥皂,已经干瘪得不成样子,却能清洗其他东西。

  “哗啦啦……”

  热水倒入木盆之后,白色的热气在屋子里翻涌。

  徐明玉听到动静,心头微微一颤。

  丈夫这是要干什么?

  直到杨野牵住她的手之前,徐明玉脑子里始终充斥着这个疑问。

  可当丈夫将她牵到木盆旁边,感受着热气蒸腾的温度,徐明玉手臂上,瞬间起了鸡皮疙瘩。

  她正要将疑惑问出口,却听丈夫说道:“给你烧了热水,快洗吧,待会儿水凉了。”

  洗澡?

  丈夫居然给自己打了热水洗澡。

  以前自己的洗澡,只能自己去打水、烧水、倒水,中间不能撒了一点水在地上,否则就是替找来丈夫打骂的由头。

  而且每次洗澡,丈夫都会跑出去,不知去哪里鬼混。

  像这样丈夫主动打来洗澡水,倒在盆子里,还是作为妻子第一次享受到的待遇。

  徐明玉脑袋瓜嗡嗡的。

  她茫然伫立着,手撵着衣角,不知所措地望向丈夫的方向。

  “当家的,我……”

  徐明玉当然想洗澡,只是不知道,丈夫会不会站在旁边。

  两人结婚两年,同房的次数只有几次。

  说句让徐明玉面红耳赤的话,她在丈夫面前,都是羞于光着身子的。

  见妻子踟蹰的样子,杨野也反应了过来,知道自己待在房间里,妻子这澡肯定洗得不安宁,于是转身出了房间,轻轻关上门。

  听到关门声,徐明玉心里的慌乱少了几分。

  她匆匆解开对襟的衣扣,这才想起,自己还未去拿换洗的衣物,于是摸着桌沿,准备去到衣柜。

  可手刚搭在衣柜上,她就摸到了棉软的,光滑的布料子。

  她看不见,但感觉很敏锐,立马知道,这是丈夫买回来的那件新衣服,被整整齐齐地叠放在桌子上。

  这一瞬,徐明玉似乎摸到了比料子更柔软的东西。

  虽然丈夫最近说话仍然很凶,可徐明玉却也感受到,丈夫出人意料的细腻地方。

  她猜测,丈夫是想让她穿新衣服。

  虽然很舍不得,但徐明玉不想、也不敢违逆丈夫的意思。

  现在的丈夫,让她既害怕又感动。

  她却不懂有一种词叫霸道,正是现在丈夫给她的感受。

  只是丈夫展露出的一些细腻,让她更觉得弥足珍贵。

  “咩!”

  花花醒了,发出一阵绵长的叫声,将正在神游的徐明玉惊醒。

  徐明玉意识到再不洗澡,一会儿水就刚凉了,于是匆匆脱去衣服,露出干瘦枯瘪的背脊,以及手臂、胸前清淤的伤口。

  有些旧伤,已经如沉疴般,在她身上烙下了印子。

  只是庆幸最近未添新伤。

  徐明玉将手踏入木棚里面,热烫的水温,瞬间让她身体一颤。

  若是身上有新伤,她是绝不敢洗澡的,那无异于酷刑。

  丈夫打的水,很有温度。

  徐明玉蹲在木盆内,瘦小的身体, 竟然能被装进狭小的木盆中,也不知该是庆幸还是讽刺。

  好在温暖的热水,只在这一刻,让徐明玉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舒适和安详。

  她先将头发盘起来,然后摸到盆边的帕子,蘸了水,从身上浇下来,让热水的温暖浸透全身,再舒服的长吁一口气。

  “哗啦啦……”

  流水的叮铃声,在房间内响起。

  徐明玉忽然停下动作,仔细去听花花的动静,见花花没叫了,估计多半是又睡着了,她这才放心下来,继续蘸水浇着身子。

  身上的旧伤,被热水一烫,已经不疼了,只是有些痒。

  徐明玉小心翼翼摸着身上的伤口。

  有的伤口,已经好几个月没变化了,虽然不痛了,但是摸起来还是硬硬的一块。

  她很无助,只觉得这些伤口肯定不好看,期望能快些好起来。

  真的能好起来吗?

  徐明玉不知道,只能寄托给时间了。

  但时间过得真快啊。

  杨野站在门外,听着屋内淅淅沥沥的水声,抬头间,不知不觉天已经暗了下来。

  他开始构思,布局除掉赵二狗的细节。

  关键肯定是在王麻子身上。

  以前大家都是混子,接触在一起的时间最多,赵二狗是信任王麻子的。

  所以明天上山,杨野打算先给王麻子一点甜头,然后让王麻子利用这个甜头,再把赵二狗引上山除掉。

  但王麻子身上一股混子品性,最多在村里欺负欺负弱小,沾染人命这种事,肯定不敢背。

  没关系,只要上了山,就由不得他了。

  杨野在山里,如同鱼入大海,有的是办法和手段让王麻子就范。

  很快,一个计划在杨野脑海中成型。

  不多久,屋子内的水声也停了。

  杨野猜测是妻子洗完了澡,于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听到里面簌簌摩挲衣服的动静消失后,这才轻轻推开了门。

  果然,妻子已经穿好了衣服。

  是那件杨野亲自买的,红色额圆领花纹的棉袄子。

  妻子听到丈夫进屋,立马侧过了身体,挡住自己还未来得及扣好的领口。

  杨野注意到,妻子那瘦小的身体,尚且不能将肥厚的袄子撑得饱满。

  他等妻子扣好领口转过身,才一脸心疼地走过去。

  “老婆,还没洗头吧?”

  杨野闻到妻子身上,又淡淡的肥皂味道,是清新怡人的味道。

  只是有些枯燥的头发,还是乱蓬蓬的。

  妻子是爱干净的,否则平日怎么能把家里收拾干净,她肯定不只是想洗身体。

  于是杨野先将妻子洗完的洗澡水,端出去倒掉后,又从厨房里新烧了一锅热水,重新给木盆倒满。

  端着木盆进入房间时,杨野看到妻子正坐在凳子上,小心提着新衣服后摆,不让被压着。

  听丈夫进屋,徐明玉正要起身,却又听丈夫不容质疑的声音传来。

  “还有一锅热水,老婆,我帮你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