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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风停了。

  那道黑钟虚影撞入园门的刹那,仿佛连空气都被冻结。

  月光凝滞在青砖地上,映出一道狰狞的残影:

  白长老残魂双目赤红,掌心凝聚着一缕能斩断地脉的寒芒,直取打呼树根脉!

  “惰种不除,天道必堕!”

  这一掌若落,整座懒童园将化为废墟,所有初生懒灵顷刻崩解。

  这不只是对林川系统的挑战,更是对“懒道”本身的一次清算。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哇啊啊啊!!!”

  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哭撕裂寂静。

  是懒小川。

  他被林川轻轻一抛,凌空翻了个身,胖乎乎的小脸瞬间涨得通红,眼泪如瀑布般喷涌而出,哭声如同洪钟炸响,裹挟着最原始的懒灵气机,轰然席卷全园!

  ‘“懒灵悲鸣·升级版”触发!’

  ‘是否开启‘集体安眠结界’?’

  ‘警告:范围过大可能惊动外界天机’

  系统提示在林川脑海中疯狂闪烁,但他只是懒洋洋地窝在云床上,手指都没动一下,只淡淡回了一句:“批准。”

  下一瞬,打呼树的叶片无风自动,每一片叶子都像一张微缩的嘴,将那哭声吸收、放大、调频,竟缓缓哼唱起《摇篮曲》来。

  叮叮当当,音浪如水波扩散。

  叮当猛地一震,锈迹斑斑的壳体原地打转,像是被人狠狠敲了一记脑袋。

  “我错了!我不该帮坏人!我要睡觉!”它突然开口,声音稚嫩又慌张,竟自己举起锈壳,“铛!铛!铛!”连敲三下。

  音波与哭声共振,形成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涟漪。

  粉色懒气自地底升腾,藤编围栏泛起柔光,青砖缝隙中钻出毛茸茸的梦之苔藓,整个懒童园瞬间被笼罩进一个奇异的领域,安眠结界。

  白长老残魂前冲之势戛然而止,如同陷入无形泥沼。

  他的黑钟虚影剧烈扭曲,想要挣脱,却发现四肢沉重如铅,连指尖都无法抬起。

  “这是......什么邪术?”他嘶吼,声音却已带上困倦的颤音。

  “邪术?”一声清冷女声从园内传来。

  懒灵保姆手持鸡毛掸子,一步踏出,身影如母狮护崽,横在打呼树前。

  她一言不发,扬手就是一掸子,结结实实抽在残魂背上!

  “啪!”

  一声脆响,黑气四溅。

  “谁准你在幼儿园撒野!”她怒目而视,“这里是孩子们睡觉的地方,不是你执念复仇的刑场!”

  白长老怒极反笑:“你们这些堕落之徒!修仙岂能如此懈怠?懒惰成性,岂配登仙路!”

  “修仙不能累死,也不能把孩子累哭。”

  懒灵保姆冷笑,眼中却闪过一丝悲悯:

  “你执法三十载,亲手杖毙过多少‘怠工弟子’?可曾问过一句,他们为何偷懒?”

  她忽然一指戳在残魂心口。

  没有灵力爆发,没有法则轰鸣,只有一段记忆如潮水倒灌:

  一间破旧小屋,烛火摇曳。

  病榻上,一个七八岁的孩童蜷缩着,脸色惨白,呼吸微弱。

  门外传来冰冷的声音:“禀长老,秘境开启在即,诸峰皆已集结。”

  屋内沉默良久,终于响起一道威严却疏离的回答:“......本座闭关要紧,不必打扰。”

  孩子望着紧闭的房门,眼角滑落一滴泪,喃喃道:“爹......我想你陪我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话音未落,气息断绝。

  残魂猛然剧震!

  黑气翻腾如沸,钟影颤抖不止。

  那一声“爹......我想你陪我睡一会儿”,像是一把钝刀,反复剜割着他早已麻木的执念。

  他张了张口,想怒斥,想辩驳,可喉咙哽住,半个字都说不出。

  那是他一生中最荣耀的时刻,突破元婴,名震三宗。

  也是他一生中最悔恨的夜晚,儿子死了,他甚至没见上最后一面。

  “我......我只是......为了大道......”他低语,声音第一次有了裂痕。

  林川这才缓缓起身。

  他抱着刚刚止住哭泣、正**眼睛打哈欠的懒小川,一步步走来。

  身后,十几颗毛茸茸的小懒球从灵田里滚出,都是他用锅巴粉混合梦话培育出的“懒童”雏形,一个个圆滚滚,打着小呼噜,懵懂地跟在他脚边。

  他在残魂面前蹲下,目光平静,却不容回避。

  “你说我们懒?”林川轻笑,低头看向怀里的懒小川,“可你看看,他们笑了。”

  话音未落,懒小川忽然“咯咯”一笑,小嘴一鼓,打出一个金灿灿的奶嗝。

  那奶嗝如一颗小太阳,飞向残魂,轻轻撞入其钟影之中。

  没有爆炸,没有冲击,只有一股暖流,温柔地渗入每一丝黑气。

  那是初生懒道真意,无需苦修,无需压抑,疲惫时可眠,孤独时可依,弱小者亦有安身之所。

  残魂浑身一震。

  黑气开始褪色,不再是刺骨阴寒,反而泛起淡淡的暖光。

  他的意识在溃散,执念在瓦解,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沉。

  眼皮越来越重。

  耳边仿佛响起摇篮曲,鼻尖萦绕着焦锅巴的香气,怀里好像被塞进一条软乎乎的小毯子......

  “好暖......”他喃喃,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我也想......睡一觉......”

  意识彻底模糊前,他最后看到的,是林川抱着懒小川,微微一笑。

  “这届孩子闹是闹了点,但哄得好,比谁都乖。”夜风再度拂过懒童园,却已不再带着杀意,而是裹挟着一股温软的鼾声潮汐,一圈圈荡向山野四野。

  月光重新流动,如乳汁般洒在藤编围栏上,梦之苔藓轻轻摇曳,仿佛整个园子都在呼吸。

  白长老残魂瘫在云床上,四肢绵软,眼神涣散,像是被抽走了千年执念,只剩下一具空壳般的意识在漂浮。

  他想挣扎起身,可身体根本不听使唤——那“换尿布结界”一经展开,便如无形襁褓将他层层包裹,隔绝外扰,连灵魂都泛起一种久违的、孩童般的安心感。

  林川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摆手:“别动,越动越湿。”

  话音未落,一团粉雾自云床边缘升腾而起,竟是由纯粹懒气凝成的柔光罩,将残魂严严实实罩住。

  懒云座嗡鸣一声,自动弹出两条飘带似的灵索,轻巧地绕过残魂腰间,完成了一套行云流水的“更衣仪式”。

  懒灵保姆拎着一条绣有“懒”字的小毯子走来,毫不客气地往他脸上一盖:

  “从今起,你就是‘懒童园’夜间保安,职责:守夜、打呼、不准讲大道理。”

  “我......我错了......”残魂喃喃,眼皮直打架,“让我当......奶妈也行......”

  叮当晃悠悠飘到他头顶,锈壳微微发亮,像极了睡前哄人的小铃铛。

  “我错了......我也该睡觉......”它轻轻敲了残魂一下,铛!

  那一声不响于耳,却震于心神,仿佛某种古老的誓约就此覆写。

  刹那间,全园震动。

  十几颗毛茸茸的懒童从灵田、树洞、石缝中滚出,一个个圆滚滚如糯米团子,齐刷刷趴在地上,脑袋一点一点,打出整齐划一的呼噜声。

  那声音起初细弱如蚊,转瞬汇聚成浪,一波波冲击着天地法则的底线。

  山外飞过的三只仙鹤猛然一个趔趄,翅膀扑腾两下,竟打着旋儿坠入打呼树的枝杈间,一头扎进用懒气编织的鸟窝,眨眼就睡得口水直流。

  这一夜,整座青云山脉的灵脉都出现了诡异波动。

  不是大战余波,也不是秘境开启,而是......集体困倦。

  闭关的老祖迷迷糊糊睁眼,喃喃:“谁在我丹房门口放了催眠香?”

  执法殿值夜弟子趴在桌上流口水,梦里还在喊“怠工者罚!”

  唯有懒童园中心那轮由懒气凝聚的“懒月”,静静悬空,洒下安眠光辉,宛如新道初立。

  次日清晨,朝霞未起,一道紫电破空而至。

  玄霄子踏云而来,一身道袍猎猎,目光却在看到园中景象时骤然一滞。

  吊床上,林川四仰八叉躺着,嘴里还叼着半片锅巴。

  一群懒童密密麻麻趴在他身上,有的**他衣领逸散的懒气,有的拿他肚皮当蹦床,最调皮的那个正骑在他脸上当滑梯。

  满园呼噜交响,竟与天机隐隐共鸣。

  “林川。”玄霄子扶额,哭笑不得,“你这是修仙,还是开托儿所?”

  林川翻个身,嘟囔:“这不矛盾嘛,修仙的尽头,不就是让大家都睡个好觉?”

  话音未落,懒小川慢悠悠飘到他耳边,胖乎乎的小手揪着他耳朵,奶声奶气问:

  “爹,下一批弟弟妹妹,能学会烤锅巴吗?”

  林川睁眼,望着洞府上空那轮永不西沉的“懒月”,唇角微扬:“当然能,毕竟,咱家的道,是‘赖床成仙’。”

  坛仙低语悄然响起,回荡在时空缝隙:

  ‘“懒人幼儿园”正式运营,下一程:谁说血脉断绝?

  我偏要满门懒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