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靠近血液科的住院病房，林远志就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压抑感，好像连周围的光线都变暗了一些。
这种病房里住的都是什么病人？
什么白血病、骨髓瘤、淋巴瘤、重症再生障碍……几乎可以称之为绝症集中营。
这里绝对是全医院每天输血最多的地方。
520病房门口。
林远志正要敲门，忽然看到门板上的毛玻璃窗户，里边有几个人影要出来。
他赶紧让到一边。
几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人走出来，三女二男。
其中一个戴眼镜、穿草绿色长款毛衣裙的长发女生，他居然认识。
“计竹。”林远志忍不住叫出来。
计竹回头一看，立即笑了出来。
“啊，远志，你怎么会过来的？”
“我本来就在这里实习啊，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换个地方吧。”
计竹答应一声，挥挥手对另外几个人说道：“你们不用等我，先回学校吧。我碰到熟人了，留下来跟他说几句话。”
那几个年轻人看到林远志后，大概是认出他来了，立即凑到一起嘀嘀咕咕，拖拖拉拉好一会儿才走开。
林远志带着计竹来到走廊另一边。
虽说这次不过是第三次见面，但两人也算得上是熟人了。毕竟都已经在一起吃过两次饭了。
“你是来探病的吧？难道，里边那个莫教授就是你的……”
“对，就是我们法学系教授——我们学院最年轻的正教授。我和几个同学作为班代表过来探望一下她。她真可怜啊，孩子刚满月，自己却得了这种病，没法照顾孩子……还有，我们都等着她回去上课呢。”
“你跟莫教授都聊了什么？”
“也没聊什么，她看上去心情不好，我们在里边呆了几分钟就出来了。她教育我们，说个人法定权益受到侵害的时候，就应该勇敢地拿起法律武器保护自己。她好像认为她变成这样，是你们医院的问题。”
“果然……”
“你那个相亲节目拍完了？很好玩吧？可以不用上班，还可以认识那么多美女。结果有相亲成功吗？”
“那只是拍节目，不要太认真。你也看了那个直播？”
“没有，我只是听同学提起过，看过几个有关的短视频。”计竹柳眉一挑，“哎，你不是在中医科吗？为什么会过来这边？”
“我是被逼着来的。”
林远志把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下。
“会诊？那你快点进去看看莫教授吧！我就不跟你聊耽误你工作了。我先下去了！拜！”
说完，计竹朝着电梯口快步走去，走了几步还回头朝林远志挥手。
林远志再一次来到520病房门口。
他本来应该先去找吴永州，让吴永州带自己进去，但他觉得有吴永州在场影响心情，还是算了。
敲门，推门进去。
这是一间四人病房。四张病床都躺着病人。
莫寒烟很容易认。
女教授女学霸的气质是藏不住的。
2号病床上躺着一个二十多岁的长发女子，面容枯槁，但是双目炯炯有神。
肯定是她。
旁边还有一个五十岁出头、头发花白的妇女，应该是患者家属。
林远志上前说道：“你好，莫教授……啊，不，莫女士。我是中医科的林远志。我们中医科现在加入了会诊，所以我需要过来给你诊断一下。”
莫寒烟扫了一眼林远志的胸牌，目光一闪：“林远志，是你！”
“莫女士认识我？”
莫寒烟淡淡一笑：“之前那个**视频在网上爆红，然后拍摄者又出面道歉澄清，这件事几乎无人不知。我还拿这个案例在‘网络隐私权的界定’这一课上和学生讲过。”
“啊，是吗？”林远志有点意外，自己居然都变成“教材”了。
“我后天就要转院了，你们中医科现在才来会诊？还有意义吗？”
这莫寒烟言语间透着一股浓厚的怨气，显然不是针对谁，而是对整个医院都很反感。
“我女儿才28岁……”
旁边的妇女忽然开口。
“我就一个女儿，她从小就是最优秀的学生，她现在是政法大学最年轻的教授，是我一辈子最大的骄傲。她以后要是没法走路，躺床上一辈子，我告诉你们，我就直接撞死在你们医院门口！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们医院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说完，莫母就开始抽泣起来了。
莫母眼神充满了悲愤，似乎对医院的仇恨值已经攀升到了临界点，随时可能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
“妈，你怎么可以这么想……”
莫寒烟伸手握住了母亲的手，眼眶发红。
“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医院违法了，自然会有法律来处罚他们。”
莫母泪眼涟涟说道：“就算医院赔我们几百万又有什么用？就算把医院关了又有什么用？妈妈只希望看到你能重新站起来！”
莫母的声音太大，引来周围其他病人和家属的围观。
搞得林远志好像变成了什么罪恶不赦的反派——就算不是反派本人，也成了反派的同伙帮凶。
林远志咳嗽一声，道：“莫女士，我先给你诊断一下吧。或许，我们中医有办法呢？多一次尝试就多一个机会。”
莫寒烟似乎被说动了，她点点头，轻声道：“怎么检查，你说吧。”
接着，林远志就进行了脉诊和舌诊。
脉沉滑数。舌红苔黄腻，舌根的部分黄色最为明显，舌面有十几个紫色的瘀点。
沉脉是里症，血虚气虚的表现，黄腻苔加上滑数是湿热的表现，舌面瘀点是体内有淤血。
也就是说，她现在的状态是气血两虚，内有淤血兼有湿热。
还真是有点棘手啊。
本来还以为她之前子宫大出血，现在又是产后恢复期，应该是气血大虚并且有淤血的状态，只需要补气血兼活血化瘀就行了。
现实可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
或许最初的症状比较单纯，但经过一个月的治疗，动过内置下肢静脉滤器的手术，后来又注射和服用了那么多药物，症状就变复杂了。
有湿热的情况下，可以补气血吗？
一般来说是不可以的。
可是，病人的下肢血栓主要就是气血不足导致的，这是“本”。
林远志实在想不出合适的方剂，想查查国医大师的医案，或许国医大师有碰过类似的病例，可以作为参考。
可是，当着女教授的面拿出手机来查，人家会怎么想？
“嗯，莫女士，你的病情颇为复杂，从中医的角度来说，你的身体湿热聚于下焦，气血不足，血流缓慢，所以双腿才会不断出现血栓。你下肢胀痛是不是晚上会比较严重？”
“对，晚上九点后，胀痛感会明显增强。”
“你愿意尝试一下中医治疗吗？”
“你是说吃中药？”
“对。”
“你给我开药？”
“哦，当然不是，是我们主任。”
“你来诊断，你们主任开药？”
“莫女士，你对此好像有什么意见？”
“据我所知，中医不是这样看病的吧？”
“哦，你说的那是老黄历了，我们中医早就实现标准化现代化普及化了。”林远志胡编乱造。
“是吗？”莫寒烟
莫母抢着说道：“寒烟，他们开中药你就喝吧，量他们也不敢下毒！手术都动过了，各种溶栓药也试过了，咱们现在什么都不怕。”
“既然我妈都这么说了，那我就试一试吧。”莫寒烟答应得有些勉强。
“好的，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先告辞了。等正式治疗方案出来，我会再过来和你们沟通。”
林远志快步离开，从病房里出来，才总算松口气。
血液科的病房真是令人窒息，充满了绝望的气息。
除了莫寒烟外，另外三张病床的病人，林远志只是匆忙扫了一眼，就感到不寒而栗。
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生，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妇人……全都是光头，全都是接受过化疗的病人。
莫寒烟的情况看似严重，在里头反而是病情最轻的。
林远志一边拿着手机查看国医大师的医案，一边往电梯口慢慢走去。
忽然，有人打来电话，是齐主任打来的。
“喂，齐主任，有什么事吗？”
“又叫齐主任了！”
“哦，霞姐，怎么了？”
“我这边有个特殊的病人，你现在还在医院吗？能不能过来看一下。”
“产妇还是孕妇？”
“是我们二号门诊楼的乔护士长。”
“乔护士长？我们这边的护士长不是姓许的吗？”
“对了，忘记你没见过她。她两个月前生孩子，休产假去了，许护士长是副的，只是暂时代班。乔护士长现在病来找我们了，我们这边没办法，想找你过来看看。”
“是什么病啊？连你都没办法？”
这种病房里住的都是什么病人？
什么白血病、骨髓瘤、淋巴瘤、重症再生障碍……几乎可以称之为绝症集中营。
这里绝对是全医院每天输血最多的地方。
520病房门口。
林远志正要敲门，忽然看到门板上的毛玻璃窗户，里边有几个人影要出来。
他赶紧让到一边。
几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人走出来，三女二男。
其中一个戴眼镜、穿草绿色长款毛衣裙的长发女生，他居然认识。
“计竹。”林远志忍不住叫出来。
计竹回头一看，立即笑了出来。
“啊，远志，你怎么会过来的？”
“我本来就在这里实习啊，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换个地方吧。”
计竹答应一声，挥挥手对另外几个人说道：“你们不用等我，先回学校吧。我碰到熟人了，留下来跟他说几句话。”
那几个年轻人看到林远志后，大概是认出他来了，立即凑到一起嘀嘀咕咕，拖拖拉拉好一会儿才走开。
林远志带着计竹来到走廊另一边。
虽说这次不过是第三次见面，但两人也算得上是熟人了。毕竟都已经在一起吃过两次饭了。
“你是来探病的吧？难道，里边那个莫教授就是你的……”
“对，就是我们法学系教授——我们学院最年轻的正教授。我和几个同学作为班代表过来探望一下她。她真可怜啊，孩子刚满月，自己却得了这种病，没法照顾孩子……还有，我们都等着她回去上课呢。”
“你跟莫教授都聊了什么？”
“也没聊什么，她看上去心情不好，我们在里边呆了几分钟就出来了。她教育我们，说个人法定权益受到侵害的时候，就应该勇敢地拿起法律武器保护自己。她好像认为她变成这样，是你们医院的问题。”
“果然……”
“你那个相亲节目拍完了？很好玩吧？可以不用上班，还可以认识那么多美女。结果有相亲成功吗？”
“那只是拍节目，不要太认真。你也看了那个直播？”
“没有，我只是听同学提起过，看过几个有关的短视频。”计竹柳眉一挑，“哎，你不是在中医科吗？为什么会过来这边？”
“我是被逼着来的。”
林远志把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下。
“会诊？那你快点进去看看莫教授吧！我就不跟你聊耽误你工作了。我先下去了！拜！”
说完，计竹朝着电梯口快步走去，走了几步还回头朝林远志挥手。
林远志再一次来到520病房门口。
他本来应该先去找吴永州，让吴永州带自己进去，但他觉得有吴永州在场影响心情，还是算了。
敲门，推门进去。
这是一间四人病房。四张病床都躺着病人。
莫寒烟很容易认。
女教授女学霸的气质是藏不住的。
2号病床上躺着一个二十多岁的长发女子，面容枯槁，但是双目炯炯有神。
肯定是她。
旁边还有一个五十岁出头、头发花白的妇女，应该是患者家属。
林远志上前说道：“你好，莫教授……啊，不，莫女士。我是中医科的林远志。我们中医科现在加入了会诊，所以我需要过来给你诊断一下。”
莫寒烟扫了一眼林远志的胸牌，目光一闪：“林远志，是你！”
“莫女士认识我？”
莫寒烟淡淡一笑：“之前那个**视频在网上爆红，然后拍摄者又出面道歉澄清，这件事几乎无人不知。我还拿这个案例在‘网络隐私权的界定’这一课上和学生讲过。”
“啊，是吗？”林远志有点意外，自己居然都变成“教材”了。
“我后天就要转院了，你们中医科现在才来会诊？还有意义吗？”
这莫寒烟言语间透着一股浓厚的怨气，显然不是针对谁，而是对整个医院都很反感。
“我女儿才28岁……”
旁边的妇女忽然开口。
“我就一个女儿，她从小就是最优秀的学生，她现在是政法大学最年轻的教授，是我一辈子最大的骄傲。她以后要是没法走路，躺床上一辈子，我告诉你们，我就直接撞死在你们医院门口！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们医院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说完，莫母就开始抽泣起来了。
莫母眼神充满了悲愤，似乎对医院的仇恨值已经攀升到了临界点，随时可能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
“妈，你怎么可以这么想……”
莫寒烟伸手握住了母亲的手，眼眶发红。
“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医院违法了，自然会有法律来处罚他们。”
莫母泪眼涟涟说道：“就算医院赔我们几百万又有什么用？就算把医院关了又有什么用？妈妈只希望看到你能重新站起来！”
莫母的声音太大，引来周围其他病人和家属的围观。
搞得林远志好像变成了什么罪恶不赦的反派——就算不是反派本人，也成了反派的同伙帮凶。
林远志咳嗽一声，道：“莫女士，我先给你诊断一下吧。或许，我们中医有办法呢？多一次尝试就多一个机会。”
莫寒烟似乎被说动了，她点点头，轻声道：“怎么检查，你说吧。”
接着，林远志就进行了脉诊和舌诊。
脉沉滑数。舌红苔黄腻，舌根的部分黄色最为明显，舌面有十几个紫色的瘀点。
沉脉是里症，血虚气虚的表现，黄腻苔加上滑数是湿热的表现，舌面瘀点是体内有淤血。
也就是说，她现在的状态是气血两虚，内有淤血兼有湿热。
还真是有点棘手啊。
本来还以为她之前子宫大出血，现在又是产后恢复期，应该是气血大虚并且有淤血的状态，只需要补气血兼活血化瘀就行了。
现实可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
或许最初的症状比较单纯，但经过一个月的治疗，动过内置下肢静脉滤器的手术，后来又注射和服用了那么多药物，症状就变复杂了。
有湿热的情况下，可以补气血吗？
一般来说是不可以的。
可是，病人的下肢血栓主要就是气血不足导致的，这是“本”。
林远志实在想不出合适的方剂，想查查国医大师的医案，或许国医大师有碰过类似的病例，可以作为参考。
可是，当着女教授的面拿出手机来查，人家会怎么想？
“嗯，莫女士，你的病情颇为复杂，从中医的角度来说，你的身体湿热聚于下焦，气血不足，血流缓慢，所以双腿才会不断出现血栓。你下肢胀痛是不是晚上会比较严重？”
“对，晚上九点后，胀痛感会明显增强。”
“你愿意尝试一下中医治疗吗？”
“你是说吃中药？”
“对。”
“你给我开药？”
“哦，当然不是，是我们主任。”
“你来诊断，你们主任开药？”
“莫女士，你对此好像有什么意见？”
“据我所知，中医不是这样看病的吧？”
“哦，你说的那是老黄历了，我们中医早就实现标准化现代化普及化了。”林远志胡编乱造。
“是吗？”莫寒烟
莫母抢着说道：“寒烟，他们开中药你就喝吧，量他们也不敢下毒！手术都动过了，各种溶栓药也试过了，咱们现在什么都不怕。”
“既然我妈都这么说了，那我就试一试吧。”莫寒烟答应得有些勉强。
“好的，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先告辞了。等正式治疗方案出来，我会再过来和你们沟通。”
林远志快步离开，从病房里出来，才总算松口气。
血液科的病房真是令人窒息，充满了绝望的气息。
除了莫寒烟外，另外三张病床的病人，林远志只是匆忙扫了一眼，就感到不寒而栗。
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生，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妇人……全都是光头，全都是接受过化疗的病人。
莫寒烟的情况看似严重，在里头反而是病情最轻的。
林远志一边拿着手机查看国医大师的医案，一边往电梯口慢慢走去。
忽然，有人打来电话，是齐主任打来的。
“喂，齐主任，有什么事吗？”
“又叫齐主任了！”
“哦，霞姐，怎么了？”
“我这边有个特殊的病人，你现在还在医院吗？能不能过来看一下。”
“产妇还是孕妇？”
“是我们二号门诊楼的乔护士长。”
“乔护士长？我们这边的护士长不是姓许的吗？”
“对了，忘记你没见过她。她两个月前生孩子，休产假去了，许护士长是副的，只是暂时代班。乔护士长现在病来找我们了，我们这边没办法，想找你过来看看。”
“是什么病啊？连你都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