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后，林明乾在食堂和薛玉兰一起吃晚饭，饭后和她一同步行回去。
“车库的事情我已经问到了，2栋有个邻居现在搬出去了，房子暂时还没卖出去，不过车库空出来，正在寻租。”
“2栋那边的车库离我们电梯口有点远吧。”
“没办法，我们栋楼下的车库都停满了，没人要出租。”
“那行，价格怎么样？”
“每个月六百，包管理费。”
“好，麻烦你跟那邻居说我租了，让他尽快准备好电子合同，越快越好。”
刚刚走进小区大门，林远志就接到了汪华池打来的电话。
“汪主任，你还没下班？”
“我们跟你们普通门诊科不一样，急诊科哪有准时下班过。”
“你是要告诉我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呵呵，是好消息。五点左右，我亲戚喝了你那个两味药的药方，一个小时说有尿意，护士给他套上**纸尿布。刚刚尿出来了，量不多，大部分尿从膀胱内的导尿管流进尿袋了。不过总算能尿出来。明天再喝一次，要是能正常排尿，就可以撤掉内置尿管，把穿刺伤口缝合了。哎呀，真应该请你吃个饭，太感谢你了！”
“不用了那么客气，汪主任，你少叫我去几次，我就谢谢你了。我明明是中医科的，你老叫我去急诊科，我是一个人干两份工作啊，我可没分身术。”
“这哪儿的话啊，呵呵。”汪华池说，“我也就偶尔找你江湖救急，没让你天天呆在急诊科上班。说实在的，急诊科的工作，一般人干不了的，你就来一会儿而已就叫苦连天了。你可知道，医务人员的寿命统计排行榜，急诊科医生年年都是倒数第一。”
“好像是有这种排行榜，你不说我都忘了。”林远志叹道，“就是因为乱搞这些排行榜，所以现在的学生看了才不敢来当医生。”
“又有病人过来了，我不说了，这次记下了，下次有空再请你吃饭吧！”
林远志挂掉电话后，旁边的薛玉兰问道：“是急诊科的主任？”
“对，就是他。”
“你好像经常往急诊科跑。”
“也没有经常吧，一周也就几次。”
“以前很少有中医会去急诊科的。不，是几乎没有。我都没见过徐主任去过急诊科。”
“是吗？可能大家都觉得中医的治疗手段太古老了，跟那些几百万上千万的高科技机器比不了吧。”
“你去那边有碰到高羽彤吗？”
“上次去有碰到。怎么了？你跟她是朋友？”
“认识，但不是朋友。”
“你怎么忽然问起她？”
“因为那个……订婚的视频，就是她在我们护士群里发出来的，我也是在群里看了那个视频，加上她提到一句‘林医生的视频又火了’，才想到视频里说的男主角是你。”
“无所谓了，反正就算不是她发，也会有别人发，这种视频总有人喜欢关注和传播。”
坐电梯上去的时候，薛玉兰忽然问道：“对了，听说你昨天治了一个脚后跟疼的病人。”
“对，是有这么一个病人。不过我记不起来叫什么了。怎么了？”
“那个大姐性格很开朗，她从诊室出来后，跑到护士站跟我们说，她的脚后跟疼，治了一个多月都没效果。你给她针灸后，她就不痛了。当场在我们面前跳起广场舞，证明她的腿确实好了。还夸你医术高明呢。”
“是吗？”
这倒是林远志不知道的事情，没想到自己现在也有粉丝了。
“不过，针灸的效果只能持续很短的时间，还是要吃中药才能好的彻底。”
“这样啊……”
这时，电梯门打开，两人走进走廊。
“我有个亲戚，是我大姨，就住在本地，今年快五十岁了。她有个老毛病，都十几年了，看遍了所有医生都治不好。她性格很开朗的，喜欢旅游，可是因为这个病，哪儿都去不了。”
“这个病？”
“就是脚后跟疼。”
“这么巧？”
“对啊，也是脚后跟疼。她说从三十岁生了孩子之后，就有了这奇怪的毛病，有时重有时轻，轻的时候只是有点发酸无力，重的时候根本走不了路。现在孩子大了，很想去旅游，却因为这个病去不了。”
“你和你大姨感情很好？”
“是啊，她从小就很疼我。”
“那让她明天过来看看吧，我可以让徐主任给她加号。”
“远志，先谢谢你了！”薛玉兰顿时眉开眼笑。
“我也只能说是看看，也没什么百分百把握。不要以为我治好一个脚跟疼的病人，所有脚跟疼的病人，我都能治好。”
“我也明白这个道理，不过我觉得让她来试试也没什么不好，如果实在治不好，那也好让她死心，不再想出去旅游这事儿了。现在用虚拟头盔也可以旅游的，就是没传统旅游那么真实。”
晚上，林远志躲在房间里查医案。
对，就是查脚跟疼的各种病因和治疗方案……
九点半的时候，他出来客厅里想喝水，结果碰到了尴尬的一幕。
薛玉兰正在客厅中央的空地上，跪在瑜伽垫上练瑜伽。
之前就听她说偶尔会练瑜伽，这还是第一次碰到。
做瑜伽倒不算什么不雅的动作，就是她穿着薄薄的瑜伽服和瑜伽裤，太贴身了，感觉像没穿衣服一样。
“玉兰，你在练瑜伽啊，怎么都不放音乐的？”
薛玉兰从耳朵里拿出蓝牙耳机，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没事了，你继续练吧。”
“哎，远志，你是要喝水吗？那你过来喝吧，口渴不喝水，身体脱水对身体不好的。”
薛玉兰起身站到沙发扶手旁边。
林远志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从茶几上倒了杯水喝，一杯不够解渴，又喝了一杯。
薛玉兰笑道：“天气又不热，有那么渴吗？”
“我……汗多。”
林远志放下杯子就转身快速回房间去了。
薛玉兰看着林远志的背影，咧嘴笑起来。
这时，一架黑色的无人机，悬停在阳台外二十米远的位置。
黑色的镜头闪着幽光。
-----------------
第二天早上十点多，薛玉兰的那个大姨真来了。
那是一个身材略胖的妇女，身高一米六左右，泡面头，脸色发白，脸上挂着笑容。
她是一个人过来的，没有其他亲戚陪同。
薛玉兰把她送进中医门诊后，就出去了。
由于她是临时加号进来的，所以她没来得及填写问诊单，必须当面问诊。
她先是做了自我介绍，说自己叫邱丽娟，今年49岁。
“你就是林医生啊？”邱丽娟看着林远志说道，“真年轻啊。听小兰说，你还是实习生就会看病了，而且还看好了一个后脚跟疼的病人。我一听她这么一说，就想过来给你看看。我这后脚跟疼都十八年了都没好，我早就不抱希望了，要不是小兰给我推荐，我都不会想过来。”
“邱女士，你好，你先坐下，让我给你号脉看色，然后再聊。”
“哦，好的。”
等邱丽娟坐下后，林远志给她号脉和看舌。
舌淡红、舌苔薄白，脉象沉缓……这一看就是气虚的症状。
“呃，你月经正常吗？”林远志一来就放大招。
“啊，还要问这个啊？”邱丽娟有点意外，“我去年就已经绝经了。”
“那就不用回答这个问题了。不好意思，我们中医给女性看病，一般都会问月经。因为月经不调会引起很多疾病。”
“是这样吗？好像我之前看过的一些中医，他们不会问我这个。因为我脚后跟疼，它跟月经没关系啊，来月经的时候也不会加重，月经走后也不会减轻。”
“那就跟月经没关系。”林远志清了清嗓子，“那请你具体说说，什么情况下，你脚后跟疼会加重呢？”
“嗯……比如走路走太多，走楼梯，或者……干活太累的时候，就会痛得厉害。还有……就是天气热也会加重，最近天气冷就没那么疼，不然我也没法一个人来医院。最有意思的是，这个病，冬天的时候就轻，夏天的时候就重。”
听到这里，林远志就已经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湿热下注！
她这个病因跟之前那个病人，完全不同。
之前那个病因是肾阳虚连带寒湿下注，而邱女士是湿热……湿热的情况，才会热重冷清，夏重冬轻。
如果给她开之前一样的药方“五苓散加补肾药”，那就会病重。
五苓散中有温性的桂枝，是没办法治湿热的。
“你的胃口怎么样？”
“一般般，但是不能吃凉的东西。有时候忍不住吃了冰冻的东西，就会拉肚子。这拉肚子也很特别，不是说吃了之后马上就拉，也不是当天晚上拉，而是第二天早上五六点，睡得正熟，忽然肚子疼醒过来，然后赶紧跑去上厕所。拉完之后就没那么疼了，然后会觉得很饿，想马上吃东西。”
“睡眠怎么样？”
邱丽娟摇摇头，揉了揉眼睛：“不好，老是做梦，早上起来还是觉得很累。而且早上起来眼睑会肿起来，中午后才慢慢消退。”
听到这里，林远志就皱起了眉头。
吃凉的腹泻，早上起身来眼睑肿，这不是体内有湿寒的表现吗？
上半身湿寒，下半身湿热？
居然有这么奇怪的体质？
“那你大小便正常吗？”
“都算正常。”
“喝水多吗？喜欢喝热水还是凉水？”
“喝水多。不热不凉，我都喝温水。”
之后，林远志又问了几个问题，甚至问了十几年前，第一次出现脚跟后疼之前，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事情。
“要说特别的事情，嗯……就是我当时刚刚生了老大，然后坐月子一个月。我就记得他出月后，没多久，我就出现脚后跟疼了。当时我家里人说是因为我坐月子期间，脚后跟吹到冷风了才会这样。可我坐月子那时候是十月，天气不冷不热，也没开空调，房间里也没什么冷风啊。”
该问的问题都已经问完了。
“徐主任，你怎么看？”林远志问一直在旁听的徐主任。
徐荣沉吟片刻，道：“脚后跟的病，八成是湿症。”
林远志心里吐槽，你这不是废话吗，可是她这是上湿寒下湿热的特殊情况，要是光有下湿热反而好治。
邱丽娟轻声问道：“林医生，我这个病能治吗？你不用不好意思，直接跟我说吧，要是实在没法治，那我也不怨谁。”
“哦，你先等一等，让我好好想一想。”
林远志说着走到窗户边，望着窗外，努力回想起昨天看过的资料，那是国医大师张磊的治疗经验。
脚后跟疼的三种常见病因。
一是湿热下注，二是气不升，三是肾气虚。
昨天来的那个病人脚后跟疼，病因属于第三个——肾气虚。
而今天来的这个病因属于第一个——湿热下注。
可是说湿热下注，又不够严谨。
病人吃冷腹泻等症状，表明上部有湿寒，而上边没湿热怎么会下注呢？
林远志想起那个专科药方。
——【鸡鸣散】：主治脚气。人感风湿，流注脚足。
槟榔七枚，陈皮、木瓜各一两，吴茱萸二钱，桔梗半两，生姜（和皮）半两，紫叶三钱。
这个药方里都是温补、发散、通络和燥湿的药，没有一味清热的中药。
专治湿寒引起的脚后跟疼和脚气病。
究根结底，之所以有湿，还不是因为中焦虚寒运化能力不足，才会让湿气凝滞，久而久之变成湿寒。
所以，中焦湿寒是本，而脚后跟出现湿热是标。
急则治其标，缓则治其本。
邱丽娟这个病都十几年了，已经变成慢性病了，所以应该以治本为主。
林远志决定了。
他对徐荣说道：“徐主任，开鸡鸣散吧。”
徐荣微微皱眉，道：“鸡鸣散，这个方子我也不熟，我得查一查。”
邱丽娟问道：“林医生，鸡鸣散是什么药？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么奇怪的药方。”
“是一个专门治疗湿寒引起脚后跟疼的药方。之所以**鸣散，是因为发明这个药方的医生，规定病人要在早上五六点，雄鸡鸣叫的时候服用，认为这样的效果最好。”
“还有这么有趣的规定？”邱丽娟笑了。
“而且还考虑到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五六点还没吃早饭，这个时候是空腹，喝药更好吸收。”
“哦，我明白了，那给我开药吧，我明天早上调好闹钟，五点起来煮药喝。虽然有点麻烦，不过为了效果更好，早起又算什么呢。”
两分钟，邱丽娟拿上药方走了。
徐荣好奇地问道：“小林啊，你学方剂学怎么会学到这么冷门的药方，这可是《证治准绳》里的药方……那可是个大厚本啊。”
林远志笑了笑，道：“碰巧知道的而已。”
“车库的事情我已经问到了，2栋有个邻居现在搬出去了，房子暂时还没卖出去，不过车库空出来，正在寻租。”
“2栋那边的车库离我们电梯口有点远吧。”
“没办法，我们栋楼下的车库都停满了，没人要出租。”
“那行，价格怎么样？”
“每个月六百，包管理费。”
“好，麻烦你跟那邻居说我租了，让他尽快准备好电子合同，越快越好。”
刚刚走进小区大门，林远志就接到了汪华池打来的电话。
“汪主任，你还没下班？”
“我们跟你们普通门诊科不一样，急诊科哪有准时下班过。”
“你是要告诉我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呵呵，是好消息。五点左右，我亲戚喝了你那个两味药的药方，一个小时说有尿意，护士给他套上**纸尿布。刚刚尿出来了，量不多，大部分尿从膀胱内的导尿管流进尿袋了。不过总算能尿出来。明天再喝一次，要是能正常排尿，就可以撤掉内置尿管，把穿刺伤口缝合了。哎呀，真应该请你吃个饭，太感谢你了！”
“不用了那么客气，汪主任，你少叫我去几次，我就谢谢你了。我明明是中医科的，你老叫我去急诊科，我是一个人干两份工作啊，我可没分身术。”
“这哪儿的话啊，呵呵。”汪华池说，“我也就偶尔找你江湖救急，没让你天天呆在急诊科上班。说实在的，急诊科的工作，一般人干不了的，你就来一会儿而已就叫苦连天了。你可知道，医务人员的寿命统计排行榜，急诊科医生年年都是倒数第一。”
“好像是有这种排行榜，你不说我都忘了。”林远志叹道，“就是因为乱搞这些排行榜，所以现在的学生看了才不敢来当医生。”
“又有病人过来了，我不说了，这次记下了，下次有空再请你吃饭吧！”
林远志挂掉电话后，旁边的薛玉兰问道：“是急诊科的主任？”
“对，就是他。”
“你好像经常往急诊科跑。”
“也没有经常吧，一周也就几次。”
“以前很少有中医会去急诊科的。不，是几乎没有。我都没见过徐主任去过急诊科。”
“是吗？可能大家都觉得中医的治疗手段太古老了，跟那些几百万上千万的高科技机器比不了吧。”
“你去那边有碰到高羽彤吗？”
“上次去有碰到。怎么了？你跟她是朋友？”
“认识，但不是朋友。”
“你怎么忽然问起她？”
“因为那个……订婚的视频，就是她在我们护士群里发出来的，我也是在群里看了那个视频，加上她提到一句‘林医生的视频又火了’，才想到视频里说的男主角是你。”
“无所谓了，反正就算不是她发，也会有别人发，这种视频总有人喜欢关注和传播。”
坐电梯上去的时候，薛玉兰忽然问道：“对了，听说你昨天治了一个脚后跟疼的病人。”
“对，是有这么一个病人。不过我记不起来叫什么了。怎么了？”
“那个大姐性格很开朗，她从诊室出来后，跑到护士站跟我们说，她的脚后跟疼，治了一个多月都没效果。你给她针灸后，她就不痛了。当场在我们面前跳起广场舞，证明她的腿确实好了。还夸你医术高明呢。”
“是吗？”
这倒是林远志不知道的事情，没想到自己现在也有粉丝了。
“不过，针灸的效果只能持续很短的时间，还是要吃中药才能好的彻底。”
“这样啊……”
这时，电梯门打开，两人走进走廊。
“我有个亲戚，是我大姨，就住在本地，今年快五十岁了。她有个老毛病，都十几年了，看遍了所有医生都治不好。她性格很开朗的，喜欢旅游，可是因为这个病，哪儿都去不了。”
“这个病？”
“就是脚后跟疼。”
“这么巧？”
“对啊，也是脚后跟疼。她说从三十岁生了孩子之后，就有了这奇怪的毛病，有时重有时轻，轻的时候只是有点发酸无力，重的时候根本走不了路。现在孩子大了，很想去旅游，却因为这个病去不了。”
“你和你大姨感情很好？”
“是啊，她从小就很疼我。”
“那让她明天过来看看吧，我可以让徐主任给她加号。”
“远志，先谢谢你了！”薛玉兰顿时眉开眼笑。
“我也只能说是看看，也没什么百分百把握。不要以为我治好一个脚跟疼的病人，所有脚跟疼的病人，我都能治好。”
“我也明白这个道理，不过我觉得让她来试试也没什么不好，如果实在治不好，那也好让她死心，不再想出去旅游这事儿了。现在用虚拟头盔也可以旅游的，就是没传统旅游那么真实。”
晚上，林远志躲在房间里查医案。
对，就是查脚跟疼的各种病因和治疗方案……
九点半的时候，他出来客厅里想喝水，结果碰到了尴尬的一幕。
薛玉兰正在客厅中央的空地上，跪在瑜伽垫上练瑜伽。
之前就听她说偶尔会练瑜伽，这还是第一次碰到。
做瑜伽倒不算什么不雅的动作，就是她穿着薄薄的瑜伽服和瑜伽裤，太贴身了，感觉像没穿衣服一样。
“玉兰，你在练瑜伽啊，怎么都不放音乐的？”
薛玉兰从耳朵里拿出蓝牙耳机，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没事了，你继续练吧。”
“哎，远志，你是要喝水吗？那你过来喝吧，口渴不喝水，身体脱水对身体不好的。”
薛玉兰起身站到沙发扶手旁边。
林远志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从茶几上倒了杯水喝，一杯不够解渴，又喝了一杯。
薛玉兰笑道：“天气又不热，有那么渴吗？”
“我……汗多。”
林远志放下杯子就转身快速回房间去了。
薛玉兰看着林远志的背影，咧嘴笑起来。
这时，一架黑色的无人机，悬停在阳台外二十米远的位置。
黑色的镜头闪着幽光。
-----------------
第二天早上十点多，薛玉兰的那个大姨真来了。
那是一个身材略胖的妇女，身高一米六左右，泡面头，脸色发白，脸上挂着笑容。
她是一个人过来的，没有其他亲戚陪同。
薛玉兰把她送进中医门诊后，就出去了。
由于她是临时加号进来的，所以她没来得及填写问诊单，必须当面问诊。
她先是做了自我介绍，说自己叫邱丽娟，今年49岁。
“你就是林医生啊？”邱丽娟看着林远志说道，“真年轻啊。听小兰说，你还是实习生就会看病了，而且还看好了一个后脚跟疼的病人。我一听她这么一说，就想过来给你看看。我这后脚跟疼都十八年了都没好，我早就不抱希望了，要不是小兰给我推荐，我都不会想过来。”
“邱女士，你好，你先坐下，让我给你号脉看色，然后再聊。”
“哦，好的。”
等邱丽娟坐下后，林远志给她号脉和看舌。
舌淡红、舌苔薄白，脉象沉缓……这一看就是气虚的症状。
“呃，你月经正常吗？”林远志一来就放大招。
“啊，还要问这个啊？”邱丽娟有点意外，“我去年就已经绝经了。”
“那就不用回答这个问题了。不好意思，我们中医给女性看病，一般都会问月经。因为月经不调会引起很多疾病。”
“是这样吗？好像我之前看过的一些中医，他们不会问我这个。因为我脚后跟疼，它跟月经没关系啊，来月经的时候也不会加重，月经走后也不会减轻。”
“那就跟月经没关系。”林远志清了清嗓子，“那请你具体说说，什么情况下，你脚后跟疼会加重呢？”
“嗯……比如走路走太多，走楼梯，或者……干活太累的时候，就会痛得厉害。还有……就是天气热也会加重，最近天气冷就没那么疼，不然我也没法一个人来医院。最有意思的是，这个病，冬天的时候就轻，夏天的时候就重。”
听到这里，林远志就已经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湿热下注！
她这个病因跟之前那个病人，完全不同。
之前那个病因是肾阳虚连带寒湿下注，而邱女士是湿热……湿热的情况，才会热重冷清，夏重冬轻。
如果给她开之前一样的药方“五苓散加补肾药”，那就会病重。
五苓散中有温性的桂枝，是没办法治湿热的。
“你的胃口怎么样？”
“一般般，但是不能吃凉的东西。有时候忍不住吃了冰冻的东西，就会拉肚子。这拉肚子也很特别，不是说吃了之后马上就拉，也不是当天晚上拉，而是第二天早上五六点，睡得正熟，忽然肚子疼醒过来，然后赶紧跑去上厕所。拉完之后就没那么疼了，然后会觉得很饿，想马上吃东西。”
“睡眠怎么样？”
邱丽娟摇摇头，揉了揉眼睛：“不好，老是做梦，早上起来还是觉得很累。而且早上起来眼睑会肿起来，中午后才慢慢消退。”
听到这里，林远志就皱起了眉头。
吃凉的腹泻，早上起身来眼睑肿，这不是体内有湿寒的表现吗？
上半身湿寒，下半身湿热？
居然有这么奇怪的体质？
“那你大小便正常吗？”
“都算正常。”
“喝水多吗？喜欢喝热水还是凉水？”
“喝水多。不热不凉，我都喝温水。”
之后，林远志又问了几个问题，甚至问了十几年前，第一次出现脚跟后疼之前，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事情。
“要说特别的事情，嗯……就是我当时刚刚生了老大，然后坐月子一个月。我就记得他出月后，没多久，我就出现脚后跟疼了。当时我家里人说是因为我坐月子期间，脚后跟吹到冷风了才会这样。可我坐月子那时候是十月，天气不冷不热，也没开空调，房间里也没什么冷风啊。”
该问的问题都已经问完了。
“徐主任，你怎么看？”林远志问一直在旁听的徐主任。
徐荣沉吟片刻，道：“脚后跟的病，八成是湿症。”
林远志心里吐槽，你这不是废话吗，可是她这是上湿寒下湿热的特殊情况，要是光有下湿热反而好治。
邱丽娟轻声问道：“林医生，我这个病能治吗？你不用不好意思，直接跟我说吧，要是实在没法治，那我也不怨谁。”
“哦，你先等一等，让我好好想一想。”
林远志说着走到窗户边，望着窗外，努力回想起昨天看过的资料，那是国医大师张磊的治疗经验。
脚后跟疼的三种常见病因。
一是湿热下注，二是气不升，三是肾气虚。
昨天来的那个病人脚后跟疼，病因属于第三个——肾气虚。
而今天来的这个病因属于第一个——湿热下注。
可是说湿热下注，又不够严谨。
病人吃冷腹泻等症状，表明上部有湿寒，而上边没湿热怎么会下注呢？
林远志想起那个专科药方。
——【鸡鸣散】：主治脚气。人感风湿，流注脚足。
槟榔七枚，陈皮、木瓜各一两，吴茱萸二钱，桔梗半两，生姜（和皮）半两，紫叶三钱。
这个药方里都是温补、发散、通络和燥湿的药，没有一味清热的中药。
专治湿寒引起的脚后跟疼和脚气病。
究根结底，之所以有湿，还不是因为中焦虚寒运化能力不足，才会让湿气凝滞，久而久之变成湿寒。
所以，中焦湿寒是本，而脚后跟出现湿热是标。
急则治其标，缓则治其本。
邱丽娟这个病都十几年了，已经变成慢性病了，所以应该以治本为主。
林远志决定了。
他对徐荣说道：“徐主任，开鸡鸣散吧。”
徐荣微微皱眉，道：“鸡鸣散，这个方子我也不熟，我得查一查。”
邱丽娟问道：“林医生，鸡鸣散是什么药？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么奇怪的药方。”
“是一个专门治疗湿寒引起脚后跟疼的药方。之所以**鸣散，是因为发明这个药方的医生，规定病人要在早上五六点，雄鸡鸣叫的时候服用，认为这样的效果最好。”
“还有这么有趣的规定？”邱丽娟笑了。
“而且还考虑到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五六点还没吃早饭，这个时候是空腹，喝药更好吸收。”
“哦，我明白了，那给我开药吧，我明天早上调好闹钟，五点起来煮药喝。虽然有点麻烦，不过为了效果更好，早起又算什么呢。”
两分钟，邱丽娟拿上药方走了。
徐荣好奇地问道：“小林啊，你学方剂学怎么会学到这么冷门的药方，这可是《证治准绳》里的药方……那可是个大厚本啊。”
林远志笑了笑，道：“碰巧知道的而已。”